雨滴砸在磁州窑博物馆的玻璃天窗上,像无数细小的锤头敲打着江瓷的神经。她指尖抚过展柜里那对白地黑花瓷枕,冰凉的釉面下藏着三十七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纹——正是这些裂纹组成了三天前命案现场的死亡预告。
湿度68%,温度23摄氏度。江瓷看了眼腕表,表盘反射的冷光映在她眼角的疤痕上。这是今早第四个测量点,数据与她在实验室的推算完全吻合。
手机突然震动,陆焰发来的消息在锁屏上跳动:你确定要独自行动?文字下方附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父亲站在某个窑口前,手里捧着与本案如出一辙的黑花瓷枕。
江瓷猛地攥紧手机。雨水顺着她的马尾辫滴在照片上,模糊了父亲的面容。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根本不是超自然现象,而是精密的化学定时装置。
酚酞溶液...她喃喃自语,转身冲向博物馆地下的修复室。老式吊灯在头顶摇晃,将她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态。工作台上散落着瓷片样本,她抓起一块素胎残片,用滴管吸取提前配制的试剂。
当淡红色液体渗入瓷胎孔隙时,江瓷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是父亲失踪前最后研究的课题——利用釉料孔隙率控制显影速度。她看着表盘秒针划过十二,瓷片表面缓缓浮现暗红色纹路,正是死者临终前看到的图案。
不是预言,是谋杀时刻表。她对着空荡荡的修复室说道。声音撞在布满瓷器的博古架上,碎成细小的回声。
窗外雷声轰鸣,雨势骤然加大。江瓷突然抓起雨衣冲出门去,她终于明白第四个为何会出现在雾岛常去的茶室——那不是新的杀人预告,而是凶手布下的捕兽夹。
——
潮湿的穿堂风卷着茶香扑在江瓷脸上时,她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雾岛。这个日本古董商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摩挲茶盏,盏底隐约可见黑红相间的裂纹。
别碰那杯子!江瓷的警告还是迟了半步。雾岛惊愕抬头,茶盏从他指间滑落,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飞溅的瓷片中,江瓷捕捉到一丝苦杏仁味。
氰化物...她拽着雾岛后退,同时从包里抽出密封袋。茶汤在青石上滋滋作响,冒出诡异的淡紫色烟雾。柜台后的老板娘发出尖叫,江瓷却盯着那些瓷片——碎片的裂纹走向与前三起命案现场完全一致。
陆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父亲当年也遇到过类似案件。他手里拿着份泛黄的档案,1995年的日期下方贴着父亲年轻时的照片。区别在于,他相信了那些真的是预言。
江瓷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看着陆焰翻开档案下一页,上面记录着父亲当年追查的七起预言死亡,最后一起的受害者正是他自己。
这不是轮回。江瓷突然夺过档案,指着父亲笔记角落的化学公式,他在追踪某种定时显影技术,就像...话音戛然而止,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一个戴斗笠的身影正穿过茶室后巷。
瓷片在脚下发出脆响,江瓷冲出茶室的瞬间,听到陆焰在身后喊:那可能是个陷阱!但她已经翻过矮墙,雨水混合着窑场特有的陶土气息灌入鼻腔。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相。
——
废弃窑场的砖墙在雨中泛着铁锈色。江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斗笠人站在最古老的馒头窑前。窑口上方悬挂着七盏青灯,在风中摇晃出诡异的轨迹。
江小姐果然来了。斗笠下传出沙哑的女声。她掀开斗笠,露出布满烧伤疤痕的脸,你父亲没能完成的实验,今天终于可以...
爆炸声突然从窑内传来,气浪掀翻了斗笠人。江瓷扑倒在地的瞬间,看到陆焰持枪的身影出现在窑场另一端。但更让她震惊的是窑口喷出的火焰——那并非普通的爆炸,而是祭红釉在1280℃时才有的胭脂色火浪。
温度传感器!江瓷突然明白过来,冲向窑口控制台。仪表盘显示窑温正在急速攀升,而控制台下绑着个昏迷的男人——正是失踪三天的磁州窑老师傅。
当她切断燃料管道时,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斗笠人手中的黑花瓷瓶摔得粉碎,瓶中流出的却不是液体,而是某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粉末。
晚了...斗笠人咳着血笑道,预言终究会实现。她的身体突然痉挛,瞳孔迅速扩散。江瓷认出这是马钱子碱中毒的症状,但已经来不及施救。
陆焰蹲下身,从死者怀里摸出个瓷制小盒。盒盖打开时,江瓷看到里面嵌着张微型底片——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拍摄的窑变釉配方。
下一站,耀州窑。陆焰擦去底片上的血迹,你准备好见真正的幕后人了么?
雨幕中,江瓷摸到口袋里那块始终带着的祭红釉残片。二十年来第一次,她感觉这块瓷片的温度似乎与自己的脉搏同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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