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窑遗址深处的空气凝固着岁月的尘埃,江瓷手中的矿灯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看似随意的划痕,先天性痛觉缺失的手指感受不到粗糙表面的摩擦,却能敏锐地捕捉到每一道纹路的走向。
就是这里。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窑洞中产生轻微的回响。
身后的陆焰举着光谱仪,冷蓝色的数据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墙壁里有氧化铁反应,但分布很奇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江瓷没有回答,她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一包白化妆土——这是磁州窑特有的白色陶衣,千百年来被匠人们用来掩盖胎体瑕疵。她将粉末倒在掌心,轻轻呵了一口气,然后均匀地涂抹在面前的墙壁上。
白粉附着在墙面的瞬间,那些看似杂乱的划痕突然开始显现出某种规律。江瓷的动作越来越快,她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随着白化妆土的覆盖,墙壁上逐渐浮现出一排排工整的字迹——人名、日期,还有...死亡标记。
1943年...陆焰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这是处决名单。
江瓷的手指停在某个名字上,那里的笔画比其他地方更深,像是被反复描摹过。陈铁笔的祖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还有雾岛的叔祖父。
矿灯的光线突然闪烁了一下,江瓷感到一阵眩晕。这些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匣子。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翻烂的《磁州窑志》,想起他总是在某些页码停留的指尖,想起那些被反复勾画的段落...
江瓷?陆焰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你脸色很差。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当下。这些人都是窑工,而且...她的手指顺着名单往下,都是同一时期被灭口的。白化妆土在名单末尾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窑变的标记,又像是刻意留下的暗记。
陆焰迅速拍下照片,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份名单就是他们想找的东西,也是他们不惜杀人灭口的原因。
江瓷突然按住他的手,有人来了。她的痛觉缺失症虽然让她感受不到疼痛,却赋予了她对空气震动的异常敏感。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轻,但足够让她警觉。
陆焰立刻关闭了所有光源,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他们。黑暗中,江瓷感觉到陆焰塞给她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把瑞士军刀。
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这份名单。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轻响。江瓷屏住呼吸,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到三个黑影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其中一人手中拿着某种仪器,发出微弱的红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瓷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白地黑花,不只是装饰,更是记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墙壁上那个奇怪的符号,突然明白了什么。
陆焰,她压低声音,我知道这些名字为什么会被记录在这里了。
陆焰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逐渐逼近的黑影上。江瓷却已经行动起来,她迅速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特制的显影液——这是她根据父亲笔记中的配方调制的。
你在干什么?陆焰终于注意到她的动作,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急。
江瓷没有解释,她将显影液倒在手掌上,然后猛地拍向那个符号。液体接触墙壁的瞬间,整个窑洞突然亮起诡异的蓝光,墙壁上的名字如同被点燃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金色的轮廓。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那些黑影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发出了惊讶的咒骂。江瓷趁机拉着陆焰向窑洞深处跑去,身后传来愤怒的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这边!江瓷凭着记忆拐进一条狭窄的岔道,这是她之前勘探时发现的通风管道。管道低矮狭窄,他们不得不弯腰前行。陆焰在后面断后,不时回头查看追兵的情况。
那些光是怎么回事?他气喘吁吁地问。
磁州窑白地黑花技法中的秘密。江瓷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父亲的研究笔记中提到过,某些特殊釉料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光敏反应。
他们终于爬出了通风口,来到一处废弃的窑室。江瓷靠在墙上平复呼吸,手中的名单拓本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角。陆焰迅速检查了出口,确认暂时安全后,回到她身边。
名单上的人...江瓷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们都是当年参与曜变计划的匠人。
陆焰皱眉:什么计划?
1943年,日军占领区秘密进行的一项釉料研究。江瓷展开拓本,指着那些名字后面的小符号,这些标记代表不同的分工。我祖父、陈铁笔的祖父、雾岛的叔祖父...他们都是核心成员。
窑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陆焰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轻轻握住江瓷的手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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