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郑县东南,隐秘谷地。
吕布麾下两千精骑如潜龙蛰伏,人衔枚,马摘铃,唯有山风掠过林梢的呜咽。另外三千骑已被他化整为零,分成数十股,在郑县周边广袤区域掀起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骑兵风暴”。
他们不再追求隐秘,而是反其道行之。白日里,尘土高高扬起,数十面乃至上百面各色旗帜(缴获或临时仿制)在骑兵簇拥下往来奔驰,忽东忽西,行踪飘忽。夜晚,多处营地篝火连绵,鼓噪声隐隐传来,斥候游骑四处冲突,遇到小股西凉军或巡丁便迅猛扑杀,遇到大队则远遁无踪。
这种全方位、高频率的袭扰,效果立竿见影。短短两日,整个渭水下游南岸,直至华阴以东,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数万朝廷铁骑已破郑县,正分兵扫荡!”“吕布亲率主力直扑渭口,要断潼关粮道!”“长安已被围了!”恐慌如同瘟疫,沿着驿道、河流,伴随着逃难的百姓和溃散的兵卒,迅速向潼关和长安蔓延。
潼关,徐荣大营。
这位以沉稳着称的将领,此刻眉头紧锁,面前摊开的军报堆叠如山,却大多是语焉不详甚至自相矛盾的惊悚消息。
“报——!华阴以东三十里发现大队骑兵踪迹,数目不详,旗帜杂乱,疑是朝廷主力偏师!”
“报——!渭水南岸三处粮草转运点遇袭,守军溃散,存粮被焚!”
“报——!郑县确已失守,县尉残部逃回,称敌军不下万人!”
“报——!峪口张绣将军急报,其侧翼发现敌军游骑,请示是否出击清剿?”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根针,刺在徐荣紧绷的神经上。吕布到底带来了多少人?主力究竟在哪里?是仍在郑县寻机决战,还是已分兵四处劫掠,意图乱我军心?抑或……这漫天飞舞的游骑背后,藏着更致命的杀招?
“将军,”副将忧心忡忡,“后方糜烂,军心浮动。是否……分兵回剿?至少派一支精锐,稳住华阴至郑县一线,查清敌军虚实?”
徐荣盯着地图,手指在郑县、华阴、潼关之间反复移动。分兵?正中吕布下怀!他敢以孤军深入,所恃者无非骑兵机动,意在调动自己离开坚城。可若不分兵,任由后方粮道被威胁,流言肆虐,军心士气一旦崩溃,潼关再险也无用。
更让他隐隐不安的是张绣。那份关于“北面山中有异动”的提醒,他当时未加重现,如今看来……张绣是否知道更多?其请战是真心,还是别有意图?
“传令段煨,”徐荣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着其严密守备华阴,多派斥候,向东向北侦察,但非有我军令,不得擅自出击与大股敌军接战。” 他决定先让相对独立的段煨顶在前面。“另,令张绣,谨守峪口,加强戒备,无令不得擅动。敌军游骑若未攻营,不必理会。”
他想稳住阵脚,以不变应万变。然而,潼关之外,函谷关方向陡然加剧的攻势,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函谷关,成廉、魏续、宋宪接到吕布密令后,再无保留。
第三日拂晓,关墙上战鼓震天,号角长鸣。数千守军(含部分辅兵)齐声呐喊,弓弩齐发,滚木礌石如雨而下,做出大规模抢关的态势。更有数十辆临时赶制的、覆盖湿毡的“吕”字楼车(实为虚张声势)被缓缓推向关前,声势骇人。
魏续亲率一支敢死队,缒下关墙,对潼关前哨营垒发起决死突击,一度攻入营栅,与西凉军展开惨烈白刃战。宋宪则指挥投石机(射程不足,但声势够大),将裹着油布点燃的巨石(更多是草球)砸向潼关关墙,烈焰黑烟升腾。
成廉坐镇城楼,不断派出传令兵往复奔驰,高声传递着各种“命令”:“右翼骑兵准备迂回!”“中军突击队上前!”“太傅有令,今日必破潼关!”
这番不惜代价、逼真无比的猛攻,让徐荣头皮发麻。他再也无法坐视。“吕布的主力果然还是想正面破关!后方袭扰只是疑兵!”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迅速占据主导。相比飘忽不定的后方威胁,眼前函谷关实实在在、愈演愈烈的攻势,更能牵动他作为守将的神经。
“调弩手上墙!滚油火把准备!长枪营堵住缺口!绝不能让敌军登城!”徐荣嘶声下令,将大部分注意力与预备队投向了正面防线。至于后方……只能寄望于段煨能稳住,张绣的峪口不出乱子。
峪口,张绣大营。
胡车儿已带回吕布“三日后午时”的约定。张绣闻讯,心知再无退路。他依贾诩之策,外松内紧,营寨表面一切如常,甚至故意派小队出营“驱赶”龙骧营游骑,做足姿态。暗地里,最精锐的亲信部曲已饱食厉兵,检查器械,只等信号。
贾诩并未离去,反而留在了营中。“将军,午后潼关正面战事最酣之时,便是时机。”他平静道,“届时,将军可先‘迫于压力’,派一部增援潼关侧翼,实则控制通往潼关后路的隘口。见天际红光信号(吕布约定),便立刻倒戈,让开峪口主干道。吕布铁骑速度极快,顷刻即至。将军部再随其后,或夹击潼关,或直取潼关与华阴之间的联络点,可相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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