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黄河水汽的微腥,拂过洛阳城头新换的猎猎旌旗。当那杆沾染了塞外风沙与血火的“吕”字大旗,引领着庞大的、混杂着精锐骑兵与无数牛羊俘虏的队伍,出现在洛水北岸时,整个帝都再次沸腾了。
不同于北伐凯旋时的振奋,也不同于西征归来的荣耀,这一次,洛阳军民望着那蜿蜒数里、喧嚣如市的战利品长龙,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蛮荒的、压倒性的力量,以及随之而来的、沉甸甸的安心。
吕布没有直接入城。他令马超统带骑兵于城外大营驻扎,清点交割俘获牲畜,自身仅带少量亲卫,押解着部分胡酋贵族及重要缴获,自洛水浮桥入城。少帝刘辩率百官迎于宫门外,仪仗虽隆,气氛却与前两次不同。许多官员,尤其是文臣,望着队伍中那些被绳索串连、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胡人妇孺,听着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牛羊嘶鸣,神色复杂,敬畏有之,骇然有之,亦有人眉头微蹙。
朝堂之上,吕布的奏报依旧简明扼要,却字字千钧。没有渲染厮杀的惨烈,只陈述结果:扫荡阴山至燕山南麓草场,击溃敢于抵抗之匈奴、鲜卑、乌桓部落二十一,焚毁其越冬营地与春季牧场四十七处,阵斩及迫使其自相残踏而亡之青壮逾万,俘获各部落贵族四十三人,缴获战马、耕牛、羊只数以十万计,另收容(奏折中谨慎地用了这个词)妇孺八千余口。
“此战,非为耀武,而为靖边。”吕布最后总结,声音沉稳,“经此扫荡,幽、并以北,长城沿线,胡虏大部落远遁,三五年内,当无力大举南犯。缴获之牲畜,已分批次移交边郡,充官牧,实民户;俘获之酋首,押解来京,听候陛下发落;收容之妇孺,可由朝廷妥善安置于边郡,或配军户,或实编民,化胡为汉,充实边疆。”
殿中一片寂静。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赤裸裸的“摧毁根基”式的战果,仍让不少人心惊。这不是击溃一支军队,这是几乎抹去了一整片区域游牧民族的生产与再生能力。
少帝刘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他知道,这是太傅为他、为这个帝国,用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争取来的宝贵发展时间。他站起身,朗声道:“太傅为国驱除边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此非一战一役之功,乃定北疆百年太平之基!朕心甚慰,朝廷甚幸!”
他目光扫过群臣:“太傅前番已辞让显位,今又立此不世之功,朕若再无封赏,岂非令天下忠臣义士寒心?然朕知太傅公忠体国,不慕虚名。今加封太傅为‘丞相’,总领百官,录尚书事,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丞相!位极人臣,总领百官!这已不是一般的封赏,几乎是分享最高行政权柄。殿中顿时响起压抑的惊呼。许多目光立刻投向吕布,看他如何应对。
吕布出列,躬身,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然,丞相之位,非同小可。臣本武夫,蒙陛下不弃,参赞军机,征讨不臣,已属逾分。总理阴阳,协和百官,非臣所长,恐负陛下重托,亦使贤能之士不得其位。臣斗胆,再请陛下收回成命。”
又一次拒绝!而且是在如此大功之后,拒绝如此高位!殿中气氛微妙,钦佩、不解、释然、警惕,各种情绪交织。
刘辩似乎早有预料,与珠帘后的何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吟道:“太傅谦逊太过,朕心难安。既如此……丞相之位暂且不提。然功必赏,过必罚,乃朝廷法度。太傅既不受高位,朕便赐太傅食邑再加五千户,累计万户侯!洛阳赐甲第一区,许自募亲卫曲部三千,一应粮饷由少府支给。另,赐金帛、奴婢、车马、礼器无算。此番北伐、西扫所获之牲畜财货,除充公及赏赐将士外,其余皆归太傅府支配,以酬勋劳!”
食邑累至万户,自募亲卫,战利品支配权!这几乎是给予了吕布一个独立于常规官僚体系之外的、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基础,却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授予最高行政权柄可能引发的猜忌。实利远超虚名。
吕布这次没有再推辞,跪拜谢恩:“臣,吕布,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残年,辅佐陛下,廓清寰宇!”
一场可能引发朝局地震的高位封赏,再次以吕布的“谦退”和天子更务实的“厚赐”平稳落地。吕布的声望与根基,至此已如泰山北斗,无可动摇,却又始终保持着“纯臣”的姿态。
朝议之后,更繁重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温德殿旁的偏殿,成了临时的北疆事务会议之所。吕布、刘虞、刘备(代表宗亲及部分政务),以及新任的尚书台官员、大司农、太仆等重臣齐聚,商讨具体善后。
“安置收容妇孺,乃首要之务。”刘虞指着地图,“可分散安置于上谷、渔阳、云中、定襄等郡新设之‘归化屯’,每屯以百户为限,择通晓胡语、熟知农事之汉吏为屯长,配发粮种、农具、耕牛,教其耕种、纺织、屋居。另,可选其年幼聪慧者,入边郡官学,习汉文、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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