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六年的洛阳,气象沉凝。接连的大胜与新政的渗透,如同无形的重铸,将这座帝都的筋骨锤炼得愈发坚实。太傅吕布,虽辞却“丞相”显位,然其总揽征伐、参赞枢要的权柄与天子的信重,已使他成为帝国无可争议的定海神针。
一年的休整期,非是懈怠,而是更锋利的磨砺。龙骧营及各镇边军,在吕布亲自督导下,将北伐、西征、草原扫荡的血火经验悉数融入严苛新操典。来自北疆的良驹补充马苑,将作监新出的改良环锁铠、强弩、战具源源不断列装。黄河水畔,甚至开始试制适用于内河水网的轻型战船。
静室之内,巨幅舆图铺展,天下形势如观掌纹。吕布与贾诩对坐,数名精干书记官(皆出身“招贤馆”)侍立记录。
“北疆、西陲已固,可保十年无大患。眼下心腹之疾,在关东。”吕布手指划过黄河,“袁绍据冀州,四世三公之名,吞韩馥之实,兵多地广,然内部颍川、河北、汝南诸派倾轧,与公孙瓒残部及黑山贼纠缠未清,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曹操,”他手指重点敲在兖州,“虎牢关之败,伤其元气,未动其根本。此人数年来蛰伏兖州,内修政理,外结豪强,屯田积谷,唯才是举。麾下谋士如荀彧、郭嘉,武将如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皆在,韧性极强,用兵诡诈。地虽不广,处中原腹心,西接司隶,南临豫州(大部已归朝廷),东连徐青,北拒袁绍。此獠不除,东出难安。”
贾诩接口:“豫州残部、南阳袁术残党,皆不足虑,可传檄而定,或令文远将军(张辽)顺手剿抚。徐州陈登,名义归附,实则观望,内部广陵陈氏、下邳曹豹等互有龃龉,可缓图之。青州无主,黄巾余党、豪强、北海溃兵混战,是为乱地。江东孙策,正狂扫吴、会,锐气虽盛,根基未稳,且与吴郡士族矛盾暗生。荆州刘表,守户之犬,保境安民,水军颇强,北与袁绍有姻亲之谊,暂无大志。益州刘焉,闭关自守。交州士燮,天高难制。”
“故,首要之敌,曹操也。”吕布结论明确,“然袁绍势大,若我攻曹,彼或袭我侧后,或与曹暗结。需先令二虎相疑,方能各个击破。”
贾诩眼中幽光微闪:“袁绍偏爱幼子袁尚,欲立为嗣,长子袁谭及其拥趸早已不满。曹操虽暂无嗣位之忧,然其麾下亦有派系之分。可遣精细之人,于邺城散播流言,言曹操密联袁谭,许以共图冀州,事成则表谭为州牧。于许县则散播,袁绍已决意传位幼子,且惧吕布势大,欲联曹先抗吕布,事后再图曹。”
吕布冷笑:“反间计。袁本初多疑,曹孟德多诈。此计未必能令其火并,但足以种下猜忌,使其难以同心。待其互信动摇,我大军再动,可收奇效。”
“主公英明。”贾诩颔首,“此外,我军可先陈兵河内、颍川,大张旗鼓,做出欲两路齐发之态,引曹、袁瞩目,加剧其紧张。待其心神被牵,互生龃龉之时,我军主力再择机雷霆一击,直扑兖州要害!”
“击曹,则选其不备之处。”吕布手指点向东郡,“曹操必重防陈留(近颍川)、济阴(近青州)。我偏以疑兵牵制此二处,主力自河内疾出,渡白马津,直捣东郡!破东郡,则兖州北门洞开,可胁其腹心,分割其势。”
战略既定,庞大的国家机器轰然运转。吕布表奏张辽为前军都督,总督颍川军事,对陈留保持高压;高顺留镇洛阳,总摄后勤;自领龙骧营主力、北军精锐及新整训的幽并骑兵为中军;马超、庞德(自幽州调回)、阎行、马岱为骑军主将。同时,传檄四方,明告天下将讨伐“不臣”,令荆州刘表输送部分粮秣,令徐州陈登谨守地方,不得资敌。
檄文措辞严厉:“……曹操,赘阉遗丑,本乏令德,僭据州郡,虐用其民……袁绍,外宽内忌,矜愎自高,纵子侄为祸邻疆……今奉天子明诏,恭行天罚,大会王师于中土,拯元元于涂炭……”
檄文飞驰,天下凛然。
许县,兖州牧府。曹操面色凝重,将檄文置于案上,环视麾下心腹:“吕布终是不肯相容。此番来势,非同小可。诸君有何良策?”
荀彧从容道:“明公,吕布挟连胜之威,国力渐充,其势难正面硬撼。然其远来,粮道绵长。我兖州城坚池深,可凭之固守,挫其锐气。当务之急,须稳河北。袁本初虽与公有隙,然唇亡齿寒,彼亦深知。当速遣能言善辩之士赴邺城,陈说利害,纵不能使其出兵相助,亦须令其按兵不动,勿为吕布所乘。”
郭嘉脸色仍显苍白,目光却锐利如常:“守,乃必然。然亦可‘以攻为守’。吕布既欲间明公与本初,我等何妨顺水推舟?可遣使赴邺,非但澄清流言,更可‘不慎’泄露,吕布遣使密联袁谭之事,且有信物为证(自然需伪造逼真)。袁绍多疑,必更忌惮其子,对吕布此举亦将愤懑。如此,其或更倾向与明公暂息干戈,共御外侮,至少不至背后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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