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话音刚落,余韵尚在空气中微微震颤,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古井,涟漪未平,楼下便已掀起惊涛——此起彼伏的加价声如潮水般涌来,层层叠叠,由低而高,由疏而密,竟似千军万马踏过青石长街,震得檐角铜铃轻颤,连廊柱间浮动的灵雾都为之翻涌不息。
“一百零五万!”
一道声音劈开喧嚣,清越而急切,如刀出鞘。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黑长袍的元婴修士立于前排,袖口绣着三道银线云纹,正是南岭剑阁的客卿长老。他指尖紧攥号牌,指节泛白,额角沁出细汗——星陨铁,这自九天坠落、经雷火淬炼千载的奇金,对修复法宝而言,近乎神谕。他手中那柄“断岳刀”,曾斩裂过化神中期妖兽的脊骨,却在上月与北域寒螭一战中崩刃三寸,刀魂黯淡,灵光涣散。若得星陨铁熔锻重铸,非但可复其锋锐,更可借陨铁中蕴藏的星辰本源,为刀灵注入一丝太初之意。那一声“一百零五万”,不是竞价,是孤注一掷的叩门声。
“一百一十万!”
话音未落,另一道沉稳如钟鸣的声音自东侧包厢飘下。北域本土世家——苍梧谢氏的代表缓步踱出,一袭墨青锦袍,腰悬温润玉珏,眉目不动,却自有山岳压境之势。他身后两名侍从垂首静立,衣襟暗绣北斗七星,气息内敛如渊。此人名谢珩,谢氏嫡脉第三子,掌族中灵矿与丹坊十年,素以审慎着称。他早知星陨铁现世,更知此物对谢氏镇族之宝“玄穹镜”的裂痕修复至关重要——那镜面一道细如发丝的裂隙,已令其推演天机之能折损三成。一百一十万,不是试探,是锚定底线的宣言。
价格如离弦之箭,破空而上。
一百二十万……一百五十万……一百八十万……两百万!
短短半炷香——香灰尚未落尽,青烟犹在盘旋,数字已跃过两百万上品灵石的界碑。场内空气骤然凝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闻灵石堆叠时细微的“簌簌”声,与远处传来的、不知哪位修士压抑不住的心跳鼓点。两百万,足以购得一柄新铸的高阶极品长刀,或一座小型灵脉三年开采权。而此刻,它正被竞逐于一块不过拳头大小、通体幽蓝、表面浮游着星尘微芒的陨铁之上。
雅间内,叶馨云端坐如松。
她并未起身,亦未掀帘,只将指尖轻轻叩击紫檀桌面,一下,又一下,节奏舒缓,却暗合《太衍剑诀》中“归墟引气”的吐纳韵律。窗外喧哗如沸,窗内却静得能听见自己衣袖拂过扶手时的微响。她目光如丝,悄然掠过楼下每一张面孔:黑袍修士喉结滚动,谢珩左手拇指反复摩挲玉珏边缘,第三位元婴修士隐在人群后方,袖口露出半截缠着符纸的断指——那是当年强炼禁器留下的旧伤;再往高处,二楼西侧雅间帘幕低垂,一道气息如古潭深水,偶有涟漪,却无波澜;东南角窗棂微启一线,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雪意飘来,那是化神期大能独有的“寂照之息”。她唇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志在必得者,从来不止台前之人;真正的博弈,向来在无声处落子。
“三百五十万!”
当这个数字被拍卖师清晰报出,全场倏然一静。
仿佛有人按下了天地间的暂停符。连廊顶悬着的琉璃灯盏,光芒都滞了一瞬。方才喊价最烈的黑袍修士僵在原地,右手仍举着号牌,却再难抬起分毫。他储物袋中灵石早已见底,最后三枚上品灵石还压在一枚残破的剑符之下,那是他赴北域前,师尊亲手所赐的保命之物。他缓缓放下手臂,指腹擦过冰凉的号牌边缘,像卸下一副千斤重甲,背影萧索如秋林孤鹤。
槌声将落未落之际——
一道清冷如霜雪初融的声音,自二楼雅间幽幽传来,不疾不徐,却字字如珠玉坠盘:“三百六十万。”
声音不高,却似一道无形剑气,精准剖开满场寂静。众人齐齐仰首,目光如潮水般涌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窗纸素净,映不出人影,唯见一道修长剪影在烛光里微微晃动,衣袂似有流风拂过,又似无风自动。那影子单薄,却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心神便会被那清寒之气悄然冻结。
谢珩眉头骤然锁紧,下颌线条绷成一道凌厉弧线。他沉默三息,喉间滚动,终是咬牙开口:“三百六十五万!”
声音沉哑,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他身后侍从悄然递来一枚玉简,他指尖微颤,在简上飞速划过几道符文——那是谢氏私库最后一笔可调灵石的密钥。他知道,这已是极限;再往上,便是动摇家族根基的红线。
叶馨云笑了。
那笑极淡,如春水初生,涟漪轻漾,却含着洞悉一切的从容。她缓缓抬手,指尖拂过号牌温润的玉面,动作优雅得如同拈起一片落樱。号牌举起的刹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灵膜在她唇边悄然浮现,将声音淬炼得清越澄明,如钟磬齐鸣,回荡于整座拍卖场穹顶之下:“四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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