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太女府,庭院里的白梅落了满地残香,被晨露浸润后,透着几分清寂的凉意。
沈云舟最近总觉得浑身乏力,晨起时会莫名犯恶心,对着往日还能勉强入口的滋补汤品,更是连闻都闻不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青禾瞧着他日渐苍白的脸色和日渐清减的身形,心里暗暗着急,禀报给楼昭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殿下,沈公子这几日胃口极差,还总说头晕,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彼时楼昭刚从宫里回来,玄色朝服上还沾着夜露的寒气,闻言只是微微蹙眉,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却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平静:
“嗯,让太医明日一早就来。”
她没有立刻去看沈云舟,转身去了书房。
烛火下,她铺开奏折,目光却落在纸页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青禾的话,心头莫名有些发紧——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场交易的第一步,终于要成功了。
可本该欣喜的心情,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取代。
第二日清晨,太医背着药箱踏入太女府时,沈云舟正坐在窗边干呕,指尖攥着帕子,指节泛白,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听见脚步声,勉强直起身,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底带着几分茫然的脆弱。
太医诊脉时,沈云舟的手微微发颤,指尖冰凉。
他能感觉到太医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转向一旁的楼昭,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恭喜殿下,沈公子脉象滑利,是喜脉,已有一月余了。”
“喜脉”二字像一道惊雷,炸在沈云舟的耳边。
他浑身一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却已经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和楼昭的孩子。
交易的第一步,真的成功了。
他本该高兴的,只要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他就能拿到和离书,就能恢复自由。
可此刻,他的心头却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酸涩与茫然。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楼昭,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欣喜,哪怕是对“筹码”即将到手的满意。
可楼昭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知道了,赏太医。”
她顿了顿,补充道。
“开些安胎的方子,仔细照料。”
没有预想中的喜悦,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沈云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冷的寒潭。
他忽然明白,对楼昭而言,他只是一个成功孕育了“筹码”的容器,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让她的计划更近了一步而已。
太医开了方子,叮嘱了诸多注意事项,无非是静养、进补、忌劳累。
沈云舟默默听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到太医离开,他才缓缓低下头,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还没有任何动静,却已经成了他与这个地方唯一的牵绊,成了他换取自由的凭证。
楼昭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小腹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冰冷的叮嘱:
“既然怀了孕,就更要安分守己。好好养胎,别出任何差错,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尾音里的威慑力,足以让沈云舟浑身发凉。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了,殿下。”
楼昭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道:
“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一丝留恋。
沈云舟坐在窗边,看着楼昭离去的背影,眼眶渐渐泛红。
他抬手捂住小腹,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他以为自己会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盼着孩子出生,盼着自由降临。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在那些深夜的缠绵与偶尔的温柔里,悄悄动了心。
他开始贪恋她怀里的温度,贪恋她偶尔流露出的柔软,贪恋她那句带着占有欲的“只能是我的人”。
可如今,孩子来了,交易的目的即将达成,他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份心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往后的日子,楼昭像是刻意调整了行程,朝堂的事务再繁忙,也会尽量赶在暮色初临时归府。
玄色朝服的寒气还未散尽,她便会径直踏入沈云舟的院落,褪去一身凌厉,只留下眉宇间淡淡的疲惫。
府里的膳食早已换成了精心搭配的安胎食谱,软糯的莲子羹、清润的银耳汤、温补的鸡汤每日轮换着送上,连切好的水果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名贵的人参、燕窝流水般送进院里,侍女们寸步不离地守着,却不再限制他的行动,只是在他散步时远远跟着,随时准备上前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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