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卖鞋的柜台。
杨芳君一眼就看中了那双白色带红色条纹的回力鞋。
“同志，麻烦拿那双回力鞋看看，37码的。”杨芳君指着那双鞋说。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从柜台里取出鞋说道：“女同志，眼光不错，这是新款，质量好，穿着舒服。八块五。”
林晓梅在一旁咂舌：“这么贵？比旅行袋还贵。”
杨芳君却毫不犹豫地接过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比了比脚上的解放鞋，说道：“就这双了。”
没办法，她统共就只有两双鞋，一双下雨天穿的黑色胶鞋，还有脚上这双几乎天天穿的解放鞋。这双解放鞋鞋底都快磨平了，鞋面也被刷得泛白，要是真穿去参加广交会，太倒牌子了。
拿到找零的钱和盖好章的小票，杨芳君立马把新鞋子放进旅行袋里，又带着林晓梅去了下一个柜台。
“晓梅，这毛巾好有喜感啊？”杨芳君拿起一条印着红双喜的白毛巾。
林晓梅摸了摸质地，认真说道：“这块不错，厚实。”
“这……”杨芳君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我直接拿家里用的毛巾算了。”
最后杨芳君买了一支白玉牙膏、一块硫磺皂。采购得差不多了，两人就开始边聊边逛起来。
“芳君，你说这郭干事她有没有盗用陈志远的文案了？”林晓梅一副笃定的样子，“她都不敢以伟人的名誉发誓，八成是！”
“那后续呢？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杨芳君好奇的追问道。
“对啊，昨天咱们厂的国庆文艺汇演，郭干事还是主持人呢。”林晓梅有点不满道：“芳君要是你还在咱们厂里，哪还轮的到她！”
杨芳君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么注重厂规厂纪的书记，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
西八玩意，最讨厌双标狗了……
“晓梅，”杨芳君认真说道，“你以后非工作必要，少跟郭干事和陈志远打交道，这两个都非善人。”
“我知道的。”林晓梅点点头，“我现在看见他们两个就倒胃口。”她叹了口气，“你说好好的上班就上班，这么多花花肠子干啥？”
杨芳君高深莫测的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职场生活想要太平，那你八字一定要硬。”
“为啥要八字硬？”林晓梅不解。
杨芳君挑眉道：“因为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二天天没亮，杨芳君就早早起了床。
杨妈早就烧好了早饭，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妈，你怎么也起这么早？”杨芳君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赶紧洗把脸，”杨妈催促道：“一会儿要赶不上集合的。”
杨芳君抬手看了看手表，才4点50分，5点半厂门口集合，时间非常绰绰有余。
吃过早饭，杨爸推出那辆二八大杠，把女儿的旅行袋牢牢捆在前座上。
杨芳君左手拿着一袋杨妈煮的茶叶蛋，右手拿着杨妈早上烙的面饼，脖子上还挂了一个水壶，样子很是滑稽。
“芳君，等一下，”杨妈跑上前，手里拿着几张票和钱，“这些你拿着，出门在外，多备些钱总是有用的。”
杨芳君连忙摇头：“妈，不用！钱带太多，容易被偷，而且我出差，都是吃公家的。”
“万一有个急用呢？那里离咱们这这么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妈这心里不踏实。”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出去有五个人，又不是我一个人。”
“那四个都是大老爷们，就你一个小姑娘，能一样吗？！”
“哎呀，我这真不用！”杨芳君败下阵来，“妈，再说一下去，我就要迟到了。”
“芳君说不用你就不要硬塞了，”杨爸在门外催促道：“芳君，东西都带齐了，咱们就出发吧。”
“路上小心啊——”杨妈倚着门框，抹着眼泪，这孩子出远门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天刚蒙蒙亮，制衣厂的大门早已经敞开，门口停着一辆厂里唯一的解放牌卡车，车头系着朵略显陈旧的大红花。
杨芳君穿上自己衣柜里还算体面的衣服，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藏蓝色的工装，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脚上蹬着崭新的白色回力鞋。她身后背着军绿色的帆布旅行袋，鼓鼓囊囊的。
厂区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送行的人。赵厂长、周书记等厂领导都到齐了。
杨芳君看到林姐也来了，正冲她挥着手。
“林姐，你怎么也来了？”杨芳君小跑上前。
林姐不由分说地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塞进杨芳君怀里：“拿着，火车上东西贵，我做了点吃的，这些东西你带着火车上吃。”
“林姐，这也太破费了……”一瞬间，杨芳君的眼眶红了。
“跟我还客气啥，”林姐嗔怪地看她一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一并放在布袋子里，“这是我自己晒的陈皮，路上要是晕车了，含一片在嘴里很管用的。”
杨芳君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了，只能一直用力点头。
很快，代表团的另外四人也陆续到了。
马副厂长还是一身半旧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皮箱。
两位技术科副科长——王副科长和马副科长，都穿着整齐的工装，手里各提着一个样品箱，里面装着精心包装的参展样衣。
赵前进今天特意穿了件崭新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脚上还穿着擦地锃亮的皮鞋。
赵厂长看了看手表，上前一步，目光在五人脸上扫过：“同志们，该出发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就一句：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保证完成任务！”四人异口同声道。
杨芳君：……
在众人的目送下，他们依次爬上了卡车的后车厢。
赵前进手脚麻利地帮大家安置好行李，还特意把装着样衣的箱子放在最稳妥的位置。
大家都坐在车厢里事先放好的几个马扎上。
“都坐稳了啊！”司机师傅在前面喊了一声，卡车“轰隆隆”地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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