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很快到了县城火车站。
大家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售票窗口前的队伍已经排到了车站广场上，候车室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天啊。”王副科长感慨道，“这里比咱们镇里赶集人还多。”
“国庆节刚过，出行的人肯定多。”马副厂长一边警惕地护着随身携带的皮箱，一边提醒大家道，“大家跟紧点，千万别走散了。”
赵前进同志不愧是经常出差的，轻车熟路地领着大家在人群中穿梭，找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咱们在这等会儿，”他看了看手表，“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
杨芳君开始打量着这个陌生又不陌生的环境。
这火车站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但好像跟年代剧的中的火车站差不多样子。
“看那边,”马副科长小声说道，“好像是临县制衣厂的人。”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今年他们也拿到了名额，”马副厂长淡淡道，“听说他们主打的也是工装系列。”
临县制衣厂是附近几个县里规模最大的，设备最先进的制衣厂，显然这次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只见他们一行六人，个个衣着整齐，带着四个硕大的样品箱，正有条不紊地清点着行李。
赵前进轻咳一声：“我打听过了，他们是销售科王科长带队，技术方面的人只去了一个。看来是把重点放在接单上。”
这时，一个中年人主动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马厂长，这么巧，你们也是这趟车？”
“王科长，你好你好，”马副厂长与他握手道，“你们也去这么早啊，正好咱们路上有个伴。”
“听说你们这次准备了不少新品？”说着，王科长似有若无的看了看他们的样品箱。
“哪里哪里。”马副厂长打着哈哈，“比不上贵厂实力雄厚。”
就在两个领导你来我往的寒暄间，杨芳君注意到对方队伍里也有个女同志。
“这位女同志是生面孔啊？”王科长把目光转向杨芳君。
“这是我们技术科的杨芳君同志，”马副厂长介绍道，“主要负责这次广交会的新品。”
“那巧了，”王科长也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厂新来的技术员小刘，大学生，专门为这次广交会招进来的。”他的语气中不无得意。
刘建英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道：“马厂长好，我叫刘建英，省纺织工学院毕业的。”
“不错，年轻人很有精气神！”马副厂长赞许的点了点头。
“马副厂长很看重这次广交会啊，居然带了两个技术科的科长，”王科长调侃道，明显是想表达“你们搞得太过重视了吧”。
马副厂长则不慌不忙，顺着话头说道：“何止两个科长，是三个科长。”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杨芳君,“杨芳君同志也是咱们技术科的科长。”
什么？！
刚刚还得意的王科长顿时愣住了，他身后的刘建英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同志居然是科长了。
王科长迅速收敛了失态，干笑两声：“杨科长真是年轻有为啊，失敬失敬。看来东海制衣厂是真正做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是暗讽东海制衣厂连阿猫阿狗都能当科长了。
马副厂长依然风淡云轻的说道：“王科长，过奖了，我们东海制衣厂不管选人才还是做衣服，最注重的就是品质，你也知道咱们制衣厂一直都是靠手艺吃饭的。”
不像你们，靠嘴巴吃饭……
王科长怎么会不懂马副厂暗讽他只会用嘴皮子说话，他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恢复镇定。
“呜——”一声汽笛长鸣，火车缓缓进站了。
“车来了，”马副厂长从容地整了整衣领，“王科长，咱们展会上再见真章。”
于是，两队人马各自从自己的站台上了车。
人走后，马副厂长终于忍不住骂骂咧咧道：“瞧他那德行，头发跟狗舔过似的，苍蝇落上去都能劈叉。派头摆得比厂长都足，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小杨，”马副厂突然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杨芳君说道：“广交会上，给我干死他！”
杨芳君：……
车厢门口挤满了人，赵前进一马当先，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奋力地开辟出一条通道来。
大家好不容易挤上车厢，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和食物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硬座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人，过道上也站着不少旅客。行李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网兜里装着各式各样的行李。
他们的座位是提前预定好的，五个硬座正好面对面。等放好行李，大家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这人也太多了！”马副科长擦着额头上的汗。
杨芳君也被挤的有点热，连忙把车窗拉开透透气。
火车缓缓启动，站台渐渐后退，车窗外的景物开始飞快后退。杨芳君望着窗外景色，心里竟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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