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会议室的投影仪还停留在上一次演示的画面。星芽悬浮在荒原上的影像没有关闭，光圈微微闪烁，像在等待回应。
苏墨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一份新提交的文件，封面上写着《星骸建筑师动画化合作方案（初稿）》。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署名单位是京都工坊，提交时间是两小时前。
门被推开，动画导演走了进来，这次他没带助理。他坐下时动作比上次谨慎，目光扫过苏墨手中的文件。
“我们重新梳理了叙事结构。”他说，“也调整了资源分配争议的部分。”
苏墨把文件推到桌中央。“你们建议删除‘反战主线’，改为‘星际文明对抗篇’？”
导演顿了一下。“平台反馈这类设定更容易吸引年轻观众。我们保留生态重建的技术细节，但用外部冲突推动剧情发展，节奏会更紧凑。”
“所以你们还是想打？”苏墨问。
“不是为了打而打。”导演解释，“而是需要一个明确的对手。观众需要知道谁是敌人，才能理解主角为什么战斗。”
“这个世界没有敌人。”苏墨说，“只有错误的选择和后果。你们加一个敌对文明，就是在制造虚假矛盾。”
“可这样缺乏戏剧张力。”导演皱眉，“如果主角只是开会、讨论、投票决定资源怎么用，观众会觉得无聊。”
“那就让他们学会看懂真正的危机。”苏墨翻开文件，指着其中一条修改意见，“你们要把星核能源写成可以无限开采的资源？”
“这只是初期设定。”导演辩解，“后期我们会揭示过度使用的代价。”
“但第一印象决定了认知。”苏墨合上文件，“前三集定调，一旦让观众觉得这是个关于争夺能源的故事，后面再讲克制也没人信了。”
导演沉默了几秒。“那您希望怎么改？”
“我不希望你们改我的核心。”苏墨看着他，“我希望你们理解它。星芽不是战斗机器，它的意义在于提醒人类曾经犯下的错。每一座建筑的建成，都不是胜利，而是赎罪。”
“我们可以在视觉上强调这一点。”导演说，“比如加入旧星纪毁灭的记忆片段。”
“记忆不是装饰。”苏墨说，“它是警告。如果你们把它做成背景故事插播，那就等于弱化它的分量。”
“您的标准很高。”导演语气有点紧，“我们团队已经为这个项目投入两个月，样片做了三版，每次都被否定方向。”
“你们投入的是时间。”苏墨说，“我投入的是整个世界观。这不是谁付出多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守住底线。”
“底线是什么？”导演问。
苏墨站起身，走到屏幕前调出一段数据。图表显示，当IP价值观发生偏移时，长期影响力下降37%，粉丝忠诚度跌破警戒线。
“这是我系统的推演结果。”她说，“如果《星骸建筑师》变成一部普通热血科幻动画，三年内热度可能上升15%，但五年后就会彻底失去辨识度。因为它不再独特。”
导演盯着图表，没说话。
“你们想要流量。”苏墨继续说，“我可以给你们更高的起点。但前提是，不能动这三个原则：第一，不神化战斗；第二，不虚构敌对文明；第三，生态重建必须是主动选择，而不是被迫求生。”
“这些都会影响商业回报。”导演低声说。
“我知道。”苏墨说，“所以我不要你们迎合市场。我要你们改变市场。”
“这太难了。”导演摇头，“投资人不会接受零爆点的开场，平台也不会给低点击率的内容推荐位。”
“那就从第一帧开始教育观众。”苏墨说，“让他们知道，安静也可以震撼。缓慢也可以有力。”
“可现实是……”导演刚开口，就被打断。
“现实是，已经有两百万人在用星芽模块参与生态建设。”苏墨声音平稳，“他们在南极洲设计抗寒植被系统，在沙漠城市规划水循环网络。这些人不需要敌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们每天都在修复世界。”
导演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比上次慢。
“你们之前说，最早做动画也是想讲让人记住的事。”苏墨看着他，“现在机会来了。不是做一个赚钱的作品，而是留下一点东西。”
会议室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导演伸手拿回文件。他在“删除反战主线”那一行画了个叉，又在旁边写下“重审主题定位”。
“我们需要时间。”他说，“编剧组得重新开会，技术团队也要调整模型参数。”
“我不赶进度。”苏墨说，“但我不会签一份违背初衷的合同。”
导演点头，把文件夹夹在腋下。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停下。
“如果我们真的按您的方向来做……”他转身，“您能保证支持吗？”
“只要你们不偏离核心。”苏墨说，“我会提供所有原始设定资料，包括未公开的章节草稿。陈舟也会全程对接资源。”
导演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好。我们回去重做方案。”
门关上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这次……不会再拿战斗当卖点了。”
苏墨坐回位置，打开平板记录会议要点。她划掉“合作风险：理念偏差”，改成“合作状态：待二次提案”。
系统界面弹出提示：【核心价值守护成功，星核能量+5200】。
她没看太久，转而调出下一阶段谈判预演模型。屏幕上列出几种可能的新方案走向，每一条都标注着风险等级和应对策略。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空着的座位上。投影设备还在运行，画面停在星芽展开建筑结构的那一帧。尾部投射的光环完整闭合，像一道终于兑现的承诺。
苏墨伸手按下保存键。
文件命名：【曙光计划_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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