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把平板合上，放在桌面上。那张星芽蹲在焦土上的草图还摊开着，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纸面一角。她没再看那份被弃置的旧方案，手指移到笔记本键盘上，屏幕已经亮着，文档标题是《种火》第一集制作监督要点。
动画导演推门进来时，手里多了个文件夹。他坐下前看了眼桌上的图纸，点了点头。
“我们原画组连夜做了响应逻辑图。”他说，“按您说的，星芽的情绪不靠表情变化，而是通过行为节奏和光影反馈来体现。”
苏墨翻开笔记本新页。“先从修复废墟的画面开始。它的动作不能快，要像在呼吸。金属关节每次移动都带出微尘，光感眼恢复亮度的过程要持续七秒以上——这是‘选择留下’的时间。”
导演记下要点，问：“要不要加环境风声？作为动作节奏的参照。”
“可以。”她说，“但风要断续，不能掩盖它尾部全息影像启动时的那一声轻鸣。”
“明白。”他掏出手机录下这段话，转给助理去传达。
“还有。”苏墨调出系统推演画面，“星芽不是工具。它会判断，会选择沉默或回应。我们要让观众从它的静止里看出悲伤，在沉默中听见守护。”
导演翻开自己的本子。“所以我们打算建立一个‘行为对照表’。比如人类破坏生态时，星芽进入低功耗模式；首次见证植物破土，则自动播放预设影像，并且每次播放亮度递增0.5%，表示它也在成长。”
“对。”苏墨点头，“这个数值要固定下来，写进技术参数。”
导演立刻安排人记录。会议室角落的原画师打开电脑，开始绘制响应曲线图表。
接下来是角色建模部分。
“主角凌澈。”苏墨说，“他的性格是克制，不是冷漠。动作设计要有犹豫，有停顿。比如他捡起种子的时候，不要直接握紧，而是先用指尖碰一下，再慢慢收拢手掌。”
“情绪传递靠细节？”导演问。
“靠真实。”她说，“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决定做点事的人。”
关于配音风格，她明确表示主角声音不能太激昂。“适合讲述，不适合呐喊。语速偏慢，带一点疲惫感，但语气稳定。”
“类似纪录片旁白那种？”导演试着理解。
“更生活化一点。”她说，“像是一个人在日记里说话。”
星芽的电子音也必须调整。保留机械质感，但尾音微微上扬，形成一种无意识的“安慰频率”。不能哭，也不能笑，但能让观众感觉到它在努力回应人类。
“就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声音波动？”导演举例。
“接近。”她说，“但它是在主动调节自己，为了让人听得舒服一点。”
场景设计方面，苏墨提出模块拼接处要有“生长纹路”，类似年轮。“建筑不是一次性建成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扩展的。每一道纹路代表一次修复行动。”
“视觉上怎么表现？”原画师插话。
“用材质渐变。”她说，“新接入的部分颜色稍亮，边缘过渡自然，像树皮长出新层。”
星骸带的场景避免冷蓝色调主导。“改用灰金与暗赭。”她说，“那是文明残骸的颜色，不是宇宙背景。”
音乐部分由她亲自参与建议。
主旋律采用单乐器起始，比如玻璃琴。“声音清脆但不刺耳，像水滴落进干涸的土地。”随着剧情推进，逐步叠加弦乐层，象征希望的累积过程。
“能不能在第三集结尾停掉所有配乐？”导演问，“只留环境音：风吹沙粒，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可以。”她说，“但鸟叫声不要太清晰，像是幻觉，又像是真的。”
两人继续讨论分镜节奏。
第一集结尾定为：主角修好老旧星芽，它投射出一段影像——一棵植物从裂缝中长出来。画面定格，旁白响起：“重建，从一颗种子开始。”
“这句话谁念？”导演问。
“主角自己。”她说，“低声说的，像自言自语，也像告诉别人。”
“音量要比背景音小吗？”
“小一点。”她说，“但足够听清。重点是他愿意开口了。”
会议进行了三个小时。
所有讨论成果被整理成《〈种火〉视觉与听觉执行手册V1.0》。文件包含六大板块：角色建模标准、场景色彩规范、光影节奏指引、声音设计参数、音乐使用规则、情感表达机制。
每一条都附有示例截图和技术说明。
苏墨逐页审阅，修改了三处数据：星芽光感眼亮度回升时间由五秒改为七秒；城市模块生长纹路间隔设定为每三个月增加一道；主角首次接触星芽时的手部动作细化到指节弯曲角度。
导演全部接受。
双方在文件末页签字确认。电子版同步上传至合作平台，加密归档。
“这份手册会发给整个团队。”导演说，“编剧、原画、动画、音效，所有人按这个执行。”
“我会看每一集。”她说，“不只是内容，还包括技术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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