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盯着屏幕上的三维动态演示视频，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滑动。画面里凌澈蹲在焦土上，掌心托着星芽，风从远处吹来，制服下摆微微摆动。这是原画组两小时后提交的最终测试版本，系统已经完成最后一次数据校验。
她点开慢放模式，逐帧查看。
第37帧，凌澈的手指向前伸了1.2厘米，指尖几乎触碰到星芽机体。肌肉线条松弛，不是用力的状态，而是试探性的靠近。这个细节符合她之前的要求——不是控制，是感受。
但当画面继续推进，她停在第45帧。
凌澈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神确实坚毅，可那股劲太硬了。像一块压紧的岩石，没有裂缝，也没有光透进来。她想要的是破土而出的感觉，不是沉默承受。
“这里不对。”她说，“他的眼睛要有希望，不是只有责任。”
她标记这一帧，调出参数面板，在“情绪权重”一栏输入新指令：减少0.4单位压抑值，增加0.3单位期待感。同时调整面部微表情模型，让颧骨上方的肌肉有轻微牵动，形成一种将要露出笑容又未完全展开的状态。
另一边，星芽的唤醒过程也出现了问题。
第七秒，光感眼从半亮转为闭合，再开启时扩张速度均匀，节奏精准。可正是这份精准让苏墨皱眉。它太像程序启动了，不像一个生命体在适应外界。
她回放三次，确认问题出在第三阶段的光强曲线上。线性上升没有波动，缺少生物本能的迟疑和试探。
她在备注栏写：“加入0.2秒非线性渐变，模拟瞳孔遇光收缩后的适应过程。尾部光影扩散节奏同步微调，前两秒放缓，第三秒开始加速。”
指令发送不到三分钟，终端震动。
原画组回复：“收到修改意见，立即调整，三十分钟后提交最终版。”
苏墨放下平板，靠向椅背。会议室灯光稳定，投影屏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帧。凌澈望着远方，星芽在他掌心静止不动。这幅画面她看过上百次，每一次都在改，直到现在，她才觉得离自己心里的那个形象近了一些。
门被推开，动画导演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封面上印着《角色设定终稿确认书》。
“我们按你的要求做了最后优化。”他说，“原画组刚传回新版渲染视频，我已经看过，应该没问题了。”
苏墨点头，打开新收到的视频文件。
第一遍完整播放。
凌澈的动作流畅自然，鞋底磨损、制服褶皱都保留原样。他蹲下时膝盖弯曲角度符合长途跋涉后的生理状态。当他伸手触碰星芽，手指微颤，呼吸频率随之变化，胸口有轻微起伏。
第二遍，她重点看眼神转换。
从警觉到犹豫，再到看到星芽眼部微光时的那一瞬震动。那一刹那，他的瞳孔放大，眼角肌肉有了细微抽动，像是突然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却又不愿移开视线。
第三遍，聚焦星芽。
熄灭→半亮（七秒）→闭合（0.5秒停顿）→开启（缓慢扩张）。这一次，光强变化不再平滑，而是在中间段落出现一次短暂回落，仿佛感受到外界压力后本能退缩，然后才重新鼓起勇气完全睁开。
尾部光影随之波动，像心跳一样由弱到强。
“就是这个感觉。”她说。
动画导演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我们把响应机制重写了，加入了随机扰动算法，每次唤醒都会有细微差异，不会完全重复。”
苏墨关闭视频，调出确认书电子版，逐项核对特征保留情况。
凌澈制服左胸位置，生态同盟徽记清晰可见，线条精细。星芽头部比例经过优化，既满足东亚市场对亲和力的需求，又未牺牲机械质感。共情芯片所在区域保留可视窗口设计，内部结构隐约可见。
她在每一栏勾选通过，最后翻到文档末页。
空白处写着一行字：“此即‘星骸’之魂所寄。”
她签下名字，动画导演也在旁边签字，收好纸质版，说：“明天就开始投入制作流程，分镜团队今晚就开工。”
苏墨站起身，走到投影前。画面定格在两人并肩望向远方星骸带的构图，背景是初升的双子恒星。光线斜照，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看了很久，不是因为完美，是因为真实。这个形象不再只是数据堆叠的结果，也不是为了迎合市场做的妥协。它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带着原作的呼吸和温度。
“他们终于活了。”她说。
动画导演点头，“接下来，我们会让全世界看见他们。”
苏墨转身收拾平板和笔记，动作有条不紊。她知道这一关过去了，但还有下一关等着。制作阶段会更复杂，平台排期、播出节奏、用户反馈，每一环都要抓。
桌上还留着一张打印图，是星芽最初的设计草图，线条简单，没有光影特效。那是五年前她随手画在笔记本上的样子。
现在它变成了眼前这个既有科技感又有生命力的存在。
动画导演走到门口，回头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苏墨抬头，“每一集我都亲自审。只要还在播，就不会放手。”
“明白。”他说完推门出去。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苏墨把那张旧草图折好，放进文件夹底层。她拿起平板，准备去下一间工作区。那边还有三个技术团队在等她开会。
她的手指刚触到门把手，终端响了一声。
新消息来自原画组：【最终版角色模型已上传至主服务器，命名规则为“SH-CHAR-FINAL_V1”。】
她点开附件预览图，凌澈站在废墟中央，掌心托着星芽，光感眼正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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