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下旬,寅时,冀南夏津镇外围芦苇荡
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堪堪刺破厚重的夜幕,将连绵数十里的芦苇荡晕染出一层朦胧的灰白。风卷着水汽掠过荡面,半人高的芦苇秆沙沙作响,像是千万条毒蛇吐着信子,暗藏着汹涌的杀机。
陈惊雷伏在一处隆起的土坡后,左臂的绷带被夜露浸得湿透,伤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他攥着高倍望远镜,镜筒里清晰地映出夏津镇方向的动静——尘土飞扬中,日军骑兵联队的增援部队正沿着大路疾驰而来,马蹄踏碎晨雾,钢盔在微光里闪着冷冽的光,为首的日军大佐挥舞着军刀,嘶吼声隔着数里地都能隐约听见。
“团长,鬼子的增援至少有五百人,清一色的骑兵,还有三辆挎斗摩托!”通讯员小豆子猫着腰爬过来,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和芦苇叶的碎屑,他手里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侦查到的敌情,“咱们的战士带着老百姓刚撤进芦苇荡深处,走得慢,最多也就拉开了两里地的距离!”
陈惊雷放下望远镜,指尖在潮湿的泥土上用力掐了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后的芦苇荡里,传来老百姓压抑的咳嗽声和战士们低声的催促声。两百多名百姓里,大半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行动迟缓,而独立团的五百多名战士,经过连夜急行军和夏津镇的血战,早已疲惫不堪,弹药也消耗了大半。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撤退,身后是茫茫苇荡,一旦被骑兵冲散,后果不堪设想。
“赵铁锤!”陈惊雷低吼一声,声音裹着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到!”赵铁锤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光着的膀子上青筋暴起,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扛着那挺九二式重机枪,枪管上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团长,您吩咐!”
“你带一营的机枪手,沿着芦苇荡边缘的这条土沟,布置三道交叉火力网!”陈惊雷抬手,指向土坡下蜿蜒的沟壑,“记住,把机枪架在芦苇丛里,枪口朝外,鬼子的骑兵只要敢踏进土沟三十米,就给我往死里打!打完一轮就换位置,别让鬼子的狙击手盯上!”
“放心!”赵铁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俺的机枪班,专打骑兵的马腿!让这群狗娘养的知道,什么叫马失前蹄!”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战士们一挥手,“一营的,跟我来!搬弹药,架机枪!”
粗犷的吆喝声,被芦苇荡的风声吞没。战士们扛着机枪和弹药箱,猫着腰钻进土沟,铁锹铲土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在芦苇丛里筑起了一道道隐蔽的机枪阵地。
“老周!”陈惊雷又喊了一声。
老周拖着受伤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捆捆用油布包好的炸药包,他的脸上沾着泥,眼睛却亮得吓人:“团长,俺的爆破连早就准备好了!”
“你带爆破连的弟兄,去芦苇荡的入口处,给我埋上子母连环雷!”陈惊雷指着芦苇荡与大路的交界处,那里是一片泥泞的沼泽,“地雷埋得浅一点,上面用芦苇秆和烂泥盖好,鬼子的骑兵只要踩上去,保证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另外,在雷区周围,多布置一些假雷,用红布条做记号,迷惑鬼子!”
“俺明白!”老周搓了搓手,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俺还要在沼泽里插上竹签,淬上黑狗血,就算鬼子没踩中地雷,也得让他们尝尝竹签穿脚的滋味!”他招呼着爆破连的战士,扛着地雷和竹签,朝着芦苇荡入口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芦苇丛中。
陈惊雷又看向身边的张政委,张政委的胳膊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腰杆:“老张,你带着二营的战士,护送老百姓往芦苇荡深处转移!记住,让老百姓们把鞋子脱了,踩在芦苇秆上走,别留下脚印!另外,让战士们每隔一段距离,就砍倒一片芦苇,制造出我们往不同方向撤退的假象!”
“放心吧,惊雷!”张政委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我会带着老百姓们,在芦苇荡里绕圈子,让鬼子摸不清我们的方向!”他转身朝着芦苇荡深处走去,很快就传来他低声安抚百姓的声音:“乡亲们,别害怕,跟着我们走,踩着芦苇秆,别出声……”
陈惊雷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边的三营战士。战士们的脸上带着疲惫,眼里却透着一股不屈的斗志。他们手里的步枪擦得锃亮,手榴弹挂在腰间,随时准备战斗。
“三营的弟兄们!”陈惊雷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鬼子的骑兵就在外面,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芦苇荡里,想把我们和老百姓一起杀光!可他们忘了,这片芦苇荡,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在这里生,在这里长,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根芦苇,都是我们的武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每个战士的脸上:“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给小鬼子好好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打不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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