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2月中旬,卯时,冀中平原保定至石家庄段铁路沿线芦苇荡
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去,凌晨的风裹着水汽,刮在人脸上像细密的针扎。被炸断的铁轨在夜色里露出狰狞的断口,钢轨扭曲变形,枕木烧得焦黑,散落在四周的日军尸体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陈惊雷站在芦苇荡的边缘,看着战士们押送着缴获的物资朝着根据地方向撤离,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身后传来的装甲车轰鸣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柱刺破晨雾,像一柄柄冰冷的利剑,在旷野上扫来扫去。
“团长,物资队已经撤到三里外的沙洼村了!”小豆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棉裤的裤脚沾满了泥水,他手里攥着一份刚画好的草图,指着芦苇荡深处,“赵营长带着一营的弟兄们在前面的三道弯构筑了防线,小王的爆破连在芦苇荡里埋了足足两百斤炸药,就等鬼子钻进来!”
陈惊雷接过草图,指尖划过上面标注的火力点和炸药埋藏位置。这片芦苇荡足有十里宽,密密麻麻的芦苇秆足有一人多高,风一吹过,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荡子里的积水没到脚踝,冰冷刺骨,淤泥裹着草根,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这样的地形,对日军的装甲车来说就是天然的陷阱,对防守的战士们来说,却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走,去三道弯!”陈惊雷把草图揣进怀里,握紧了腰间的驳壳枪,抬腿迈进了芦苇荡。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军靴,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左臂的疤痕也跟着隐隐作痛。小豆子连忙跟上,手里的步枪攥得紧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穿过一片密集的芦苇丛,前方的地势渐渐抬高,形成了三道天然的土坎,这就是赵铁锤构筑防线的三道弯。此时,一营的战士们正趴在土坎后面,借着芦苇的掩护,紧张地检查着武器。赵铁锤光着膀子,只穿了一件单衣,正蹲在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旁边,用抹布擦拭着枪管。他的肩膀上缠着绷带,那是狼牙镇战斗时留下的旧伤,此刻绷带上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团长,你咋来了?物资队撤利索了?”
“撤利索了。”陈惊雷蹲下身,看着眼前的防线,满意地点了点头。三道土坎层层递进,每道土坎后面都挖好了射击壕,重机枪架在土坎的制高点,枪口对准了芦苇荡的入口。战士们的步枪都架在芦苇秆之间,枪口朝着日军驶来的方向,手榴弹摆在手边,一伸手就能摸到。“鬼子的装甲车快到了,有多少辆?”
“刚才侦察兵回来说,足足十二辆,后面还跟着一个大队的步兵,少说也有五百号人!”赵铁锤啐了一口唾沫,眼神里满是不屑,“狗娘养的,以为靠着铁皮疙瘩就能横冲直撞,今儿个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芦苇荡里的厉害!”
陈惊雷拍了拍赵铁锤的肩膀,目光望向芦苇荡的入口。那里的晨雾渐渐散去,装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车灯的光柱在芦苇秆上扫过,留下一道道晃动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记住,咱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不是硬拼。等装甲车开进芦苇荡,先让小王炸掉他们的头车和尾车,把他们困在荡子里,然后用重机枪和手榴弹收拾步兵。打完就撤,别恋战!”
“放心吧团长!”赵铁锤拍着胸脯保证,“俺老赵别的不行,打阻击战还是有一套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紧接着,第一辆装甲车的车头出现在了芦苇荡的入口。那辆装甲车通体漆黑,车身上印着太阳旗,车头的机枪口闪着冷光,缓缓地朝着荡子里驶来。后面的装甲车一辆跟着一辆,像一条黑色的长蛇,蜿蜒着钻进了芦苇丛。装甲车的履带碾过泥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
“都给老子憋住了!”赵铁锤压低声音,死死盯着开进的装甲车,“没命令不准开枪!”
战士们屏住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第一辆装甲车驶过第一道土坎,第二辆,第三辆……当第十二辆装甲车全部开进芦苇荡,车尾刚越过入口时,陈惊雷猛地一挥手:“小王,动手!”
早已埋伏在入口处的小王看到信号,毫不犹豫地拉动了导火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芦苇荡入口处的炸药被引爆,泥土和芦苇秆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土墙,彻底堵死了鬼子的退路。紧接着,第二声巨响传来,芦苇荡深处的炸药也被引爆,第一辆装甲车的履带被炸得粉碎,车身歪歪扭扭地撞在旁边的土坎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打!”陈惊雷一声怒吼,率先扣动了扳机。
驳壳枪的枪声打破了芦苇荡的寂静,三道弯的阵地上,重机枪和步枪瞬间怒吼起来。子弹像雨点般扫向日军的装甲车和步兵,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浓烟和火光弥漫开来。鬼子的步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趴在泥水里,胡乱地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射击。装甲车的机枪也开始疯狂扫射,子弹打在芦苇秆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断口处的芦苇秆像锋利的刀子,划破了战士们的衣服和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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