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听我们莺子的!”吴春燕拖长了语调,“莺子”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说不出的阴阳怪气。既像是刻意提醒,又像是赤裸裸的示威。
张强军的眼睛死死黏在张红英身上那件化工厂工服上,连呼吸都变得粗重急促。
三人刚走出没几步,就遇上了几个张红英同车间的工友说说笑笑地走过来,看见张红英,纷纷停下脚步打招呼。
“小卫,下班不赶紧回家,往这边绕啥?”说话的是跟她关系还不错的赵姐。她眼神还在吴春燕和张强军身上打了个转。
这两人看起来是乡下来的农民,跟卫莺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另一个年轻些的工友也凑过来,笑着问:“卫莺,这两位是你家亲戚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红英因着这话,差点吓破了胆。
难道……难道工友看出了她和张强军的兄妹关系?
其实张红英纯属多虑了,张强军比她大十三岁,再加上这一年的磋磨,任谁看了,也绝想不到这乡下老农是她的亲大哥。
张红英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不,不是、是我老家的邻居,来钢城办点事,顺路来看看我。我带他们在钢城转转。”
不等工友接话,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吴春燕在后面看得清楚,却没吭声,只是故意落后半步,跟张强军低声嘀咕着什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路过的工友听见几句“不容易”“跑这么远”“看看孩子”,引得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红英不敢回头,也不敢跟工友对视,只顾着埋头往前冲,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逃一般地领着两人往化工厂后面走去。
越往后走,周围的人声越淡,酸腐的臭味渐渐弥漫开来。那是垃圾房里腐烂的垃圾、废弃的化工废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偏僻得连个路灯都没有,夕阳的余晖只能勉强照到拐角,把三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投在墙上,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张红英停下脚步,后背抵着墙,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可转头看到吴春燕和张强军那两张写满贪婪的脸,只觉得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化工厂的,是谁告诉的你们?”她必须弄清楚,是不是有人故意把这两个瘟神引过来的。难道是陈安,不可能啊,她明明一直避着陈安走。
吴春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的褶子挤成一团,“小妹,你这话听着可不对劲!”
“是‘卫莺’当惯了,就真忘了自己到底叫啥、从哪儿来的了?”
张强军粗着嗓子附和:“就是!你当你改了个名字,就能把老张家的根给断了?”
吴春燕往前凑了两步,土腥味混着汗味直扑张红英的脸。“这钢城才离杨树坳多远?做趟车的事!你当你逃到城里,就能躲一辈子?”
话音未落,她粗糙皲裂的手就伸了过来,带着指甲缝里嵌着的黑泥,不由分说就要去拉张红英的手腕。
“你说你,”吴春燕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埋怨道:“嫁了人,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跟我和你大哥透个风!我们这空着手的,去你婆家拜访,多不好意思?传出去,人家不得说我们老张家不懂礼数!
张红英自然听懂了吴春燕的言下之意,咬牙挤出一句:“吴春燕,你到底想怎么样?”
“红英啊,你看看你大哥,”吴春燕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松开手,指了指张强军。
“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在乡下刨土,一年到头也挣不着几个钱。你现在出息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大哥遭罪吧?”
“咱们女人家在婆家的身板硬不硬,说到底,还不是看娘家给不给撑腰?你婆家条件再好,那也是人家的,没有娘家兄弟给你站台,往后难免受气。”
“养家是男人的事,你往后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也用不着这么辛苦上班。这工作,要不就让你大哥顶上?这往后你在钢城,还能有个人帮衬!”
张红英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到吴春燕脸上。
一个把亲妹妹卖了换钱的大哥,能有什么好指望的?靠一句话就想哄走她的工作,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为难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故意示弱:“嫂子,不是我不心疼大哥,实在是这工作我说了不算啊!这工作是我婆家花钱买的,可不是我说让就能让的。
我对象下头还有弟弟妹妹呢,就算我不干了,这名额也轮不到大哥这。”
张强军一听这话,立刻急了,“你出嫁的时候,咱家没落到一分钱,你这工作就算是抵了他家的彩礼!”
他见张红英还是一脸为难,脸上的急切变成了阴狠,威胁道:“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工作让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嘴松!”
“你婆家和化工厂的领导,不知道你是劳改犯的闺女吧?”
张红英嘴唇哆嗦着,可眼底的慌乱却渐渐被一股狠厉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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