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张强军夫妇打发走,张红英后背的冷汗把工服浸得发潮。
可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卫小草的声音:“莺子,你回来了!你表哥来看你了!”
张红英的脚步猛地顿住。表哥?她哪来的表哥?
卫莺妈妈是逃荒到海州的,一路颠沛流离,身边没一个亲人,到死都没跟老家那边有过半点联系。
现在怎么会有一个表哥突然出现?
她强装镇定地推门进屋,一眼就看见堂屋里坐着的那个熟悉身影。
二十三四的年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嘴角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那张脸和她有五六分相像,她一母同胞的小哥,张红军。
“妹妹,好久不见啊!”张红军起身,笑眯眯地迎上来,“我是你桂香姨妈家的儿子,张红军,不记得啦?”
张红英的心脏“咚咚”狂跳,指尖冰凉。一个张强军,一个张红军的,为什么都要缠着她。
她不知道,张红军能找到这儿,还是陈安透的消息。
张红军劳改回来后,没个正经营生,全靠小偷小摸度日,眼看同龄人都有儿子了,他连娶媳妇的钱都没着落,心里正憋着股火。
新来的小弟(陈安扮的)突然凑过来,“军哥,你是不是有个妹妹?我在钢城见过一漂亮妞,长的跟你还怪像的!”
张红军心里一动。他对张红英的下落一直惦念着。
那丫头长得俊,就算成分不好,也能卖个好价钱,最起码够他娶媳妇的钱。
他立刻追问:“你小子,在哪见着的我妹?”
“我三姑家表哥在钢城化工厂当临时工,我去找他时看见的!”陈安说得绘声绘色,“咱妹可是化工厂一枝花!”
陈安搓了搓手,讨好道:“军哥,你看我,年纪跟咱妹也般配,人也不算赖,跟咱妹是不是挺合适?我能不能当你妹夫啊?”
“滚滚滚!”张红军眉头一皱,抬腿就要踹陈安,不耐烦地骂道,“没个正形!那是我妹,你也敢惦记?”
陈安嬉皮笑脸地躲开,嘴里嘟囔着“说说而已,军哥你急啥?我这不也是觉得咱妹出息了,想跟着沾沾光嘛!”
话音未落,他就脚底抹油似的往后退,生怕张红军再动手,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还远远抛过来一句:“军哥,去钢城记得跟咱妹介绍我啊!”
消息都撒出去了,接下来就该回钢城看戏。
新来的小弟,在松县黑市只露了半天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黑市混的半大孩子,被家里发现后揪回去打骂一顿、逼着老实过日子,本就是常有的事。
得知了张红英的下落后,张红军蹭着黑市老大的车,连夜来了钢城。一早就蹲在化工厂门口,见到穿着工服上班的张红英。
等厂区里陆续有男工出来抽烟透气,他立刻凑了上去,靠借火的名头,跟人打听起卫莺的底细来。
男工们抽烟闲聊的劲头一上来,话匣子就收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间,从卫莺的底细抖搂个遍。
张红军眯着眼听着,嘴里时不时应和两句“多谢哥”“劳您费心”,心里却把这些信息一一记牢。
等摸透了所有底细,他掐灭烟蒂,直奔卫家。
门开时,他脸上的精明算计瞬间褪去,换上一副老实腼腆的面容。
看着头发花白的卫小草,他往前凑了半步,微微躬身,“您就是卫家姑婆吧?”
见卫小草点头,他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连忙解释,“我是卫莺姨妈的儿子,张红军!我母亲王桂香跟卫莺妈妈是亲姐妹!我母亲打听到莺子来了钢城,心里惦记得慌,特意派我过来见见表妹,也给姑婆您带个好!”
张红军和张红英眉眼间足有五六分相似,再加上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卫小草没起半分疑心,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请,又是倒茶又是摆点心。
张红军顺势坐下,心安理得地在卫家等着正主回来,还不忘跟下班回来的程抗美套近乎,一口一个“妹夫”喊得亲热,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张红英站在门口,只觉得一阵反胃。这张笑脸背后藏着的贪婪和阴狠,她看得一清二楚。
可偏偏卫小草和程抗美被蒙在鼓里,对这突如其来的“表哥”深信不疑。她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抹笑,迎了上去。
她得想稳住张强军夫妇那样,稳住张红军。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杨树坳的泥沼,好不容易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绝不能让任何人把这一切毁了。
晚饭时,卫小草特意切了块腊肉,程抗美还打了半斤白酒,热情地招待张红军。
张红军也不客气,甩开膀子吃得干干净净,抹了抹嘴,正打算找地方睡觉,却遇上了个棘手的问题。
卫家就这么一间房,用一块木板隔成了两部分:里间逼仄,摆着一张单人床,是卫小草的住处。外间是张红英夫妇的住处,压根没有张红军住的地方。
“表哥,实在对不住,家里条件有限,我带你去附近的招待所开个房间,你好好休息。”程抗美搓手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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