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云岭山脉临时驻地,螺旋桨卷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山区特有的、带着草木清冽和泥土腥气的风便扑面而来。心,在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便不由自主地收紧,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个隐藏在山坳村落中的孩子。
几乎在我们踏进驻地板房的同时,秦峥的加密通讯器便收到了一条来自城市、经由多次中转的匿名加密信息。发信人使用了极其复杂的干扰代码,但秦峥只用了不到十秒便破解了外层伪装,信息内容显现出来:
【柳玉芬已知晓U盘部分内容,恐慌加剧,正试图联系海外关系转移隐匿最后一点私产。顾宇兰于三小时前返回国内,直接前往医院,与柳玉芬发生激烈冲突。现场监控音频片段如下——】
秦峥将解码后的音频文件播放出来。背景是医院病房特有的仪器滴答声,但很快被柳玉芬尖利刺耳、充满怨毒的声音打破:
“……都是那个扫把星!沈知欣那个毒妇!是她把我们害成这样的!宇兰!你是顾家的儿子!你得想办法!不能让顾家就这么完了!你去求她!去跪下来求她!她以前那么听你的话,你去求她肯定有用!”
接着是顾宇兰的声音,那声音不再是往日的高高在上,也不是达沃斯时的崩溃绝望,而是一种带着死寂平静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漠然,这种漠然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惊:
“求她?妈,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是我们施舍了她三年,是她欠我们的吗?”
柳玉芬像是被噎住,随即更加激动:“难道不是吗?!要不是我们顾家收留她,她早就……”
“收留?”顾宇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我们收留了一个古医传人?一个能操纵金融市场的神秘‘澜川’?一个设计出‘破茧’系列、让顾氏引以为傲的时尚产业一败涂地的‘星燃’?妈,你醒醒吧!不是我们收留了她,是我们瞎了眼,把珍珠当鱼目,还把真正有毒的鱼目当成了宝!”
“你……你竟然帮着她说话?!”柳玉芬的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我是你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顾家!”
“为了我?为了顾家?”顾宇兰重复着,那死寂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深切的痛苦和愤怒,“为了我,所以你篡改她的体检报告,让她背负不能生育的污名?为了顾家,所以你默许甚至参与把她的孩子送走,让他流落在这穷乡僻壤九年?!为了顾家,所以你和我爸当年联手周明远,吞并沈氏,把她父亲送进监狱?!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我好’?!这分明是把我和顾家往绝路上推!往地狱里推!”
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几句话,伴随着某种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音频里,柳玉芬像是被彻底击垮,发出呜呜的哭声,夹杂着语无伦次的辩解:“不是的……宇兰你听我说……当时……当时也是没办法……周明远他……”
“够了!”顾宇兰厉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妈,顾家也与我再无关系。你们欠沈知欣的,欠沈家的,我会用我的方式去赎罪。至于你,好自为之。”
“宇兰!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妈!宇兰——!”
音频在柳玉芬凄厉的哭喊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戛然而止。
板房内一片寂静。陆宇成微微蹙眉,秦峥则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音频。
我走到简易窗前,望着外面被夜色笼罩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峦轮廓。顾宇兰与家族决裂……赎罪?这倒是出乎我意料的进展。是真心悔悟,还是走投无路下另一种形式的挣扎?于我而言,并无区别。他的忏悔,太迟,也太轻了。
“他所谓的‘赎罪’,会是指什么?”陆宇成沉吟道。
秦峥快速敲击键盘,调出新的数据:“他离开医院后,直接去了一家私人侦探社,似乎是委托对方调查什么事情。另外,他名下最后一个未被冻结的隐秘账户,在半小时前有一笔大额资金转出,收款方是一个境外的……环境保护组织?用途不明。”
环境保护组织?这与他“赎罪”的言论似乎风马牛不相及。顾宇兰到底想做什么?
“盯紧他。”我下令,“尤其是他与周明远之间是否还有联系。另外,柳玉芬试图转移资产那条线,也给我掐断。她名下不该再留下一分不义之财。”
“明白。”秦峥颔首,“已锁定她联系的几个海外账户,随时可以冻结。”
就在这时,负责监视李家村的“铁壁”小队队长发来紧急通讯,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寒鸢,目标男孩李辰,半小时前再次进入后山,此次行进路线异常,避开了往常采集草药的区域,径直朝着……朝着那个废弃地质勘探站的方向去了!我们的人正在跟进,但山区夜色浓重,地形复杂,跟进困难!”
废弃地质勘探站?!周明远资金流向的坐标!
我的心猛地一沉!辰儿怎么会去那里?是巧合,还是……他被什么吸引了?或者,更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顶。
我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
“通知所有单位,立刻向勘探站方向靠拢!封锁所有可能进出路径!我亲自进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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