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他凝神感知着脑海中那幅沙盘系统传递的信息,局势逐渐清晰起来:
随着夜幕彻底降临,日军白昼那凶猛的攻势果然如预料般逐渐减弱,即将从前沿阵地后撤。
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窗口。趁着鬼子在夜间进行休整、补充兵员弹药的空隙,他必须率领这支疲惫之师向龙潭镇方向转移。激战一整天,战士们早已精疲力尽,还要携带伤员在夜色掩护下潜行急进,这无疑是对意志和体力的极限考验。
但这也是唯一能跳出包围圈、逃出生天的机会!他料定,鬼子今日在1044团手下吃了大亏,必然不敢让部队紧贴着己方阵地宿营,其主力定然会后撤至数百米外相对安全的区域进行重组。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立刻对身边的周岘白和孙继志说道:“我判断,鬼子今天啃不动我们,天黑后必然要后撤休整,调整部署,为明天更疯狂的进攻做准备。这是我们转移的唯一机会。”
“岘白,你立刻组织人手,将所有重要的文书、地图、密码本整理出来,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地彻底焚毁,一张纸片也不能留给鬼子。继志,你负责组织担架队,优先确保重伤员能够随队转移。另外,安排弟兄们扎些草人,给它们戴上帽子、披上破军装,趁黑布置到前沿战壕里,做得像样点,要让鬼子在夜里看不出破绽!”
此刻,日本海军第三舰队第11战队司令官近藤英次郎少将,正通过无线电与司令部联系。
通讯兵敲击电键,发出电文:“……江面能见度极低,夜间炮击狮子山阵地已无战术价值,且极易误伤我方陆军部队。请求转为例行巡逻与封锁任务,以探照灯及机枪火力监控江面,防止支那军残部渡逃。”
这完全符合1937年日军的技术现实:他们的战舰虽然具备在夜间开火的能力,但普遍缺乏有效的夜间观测瞄准和火力控制系统。
因此,夜间的炮击大多属于漫无目的的盲射,更多是作为一种心理威慑和骚扰手段,用以阻止中国军队的夜间调动和补给,很难对特定目标进行有效的精确战术支援。
更重要的是,日本海军的每一艘舰艇,尤其是第三舰队的主力舰,都是日本倾尽国力打造的“国之重器”,是其在亚太地区推行侵略扩张政策的绝对资本和拳头。
在狭窄、水文复杂的南京段长江水道中进行夜间航行和作战,面临着巨大的搁浅、触礁或与其他船只碰撞的风险。
对于这些造价高昂、象征帝国武运的珍贵舰船来说,任何因夜间行动不慎而导致的非战斗损失,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严重事故,是相关指挥官要用职业生涯甚至切腹来谢罪的巨大耻辱。
因此,除非有极其明确和高价值的目标,或者得到更高层级的严令,日军舰队指挥官普遍倾向于在夜间采取更为保守的策略。
在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内,朝香宫鸠彦王看着参谋呈上的最新战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电文上关于狮子山前线久攻不克的描述,让他心情复杂难言。这支中国加强团的顽强程度,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在帝国海军舰炮和陆军航空兵的轮番猛烈轰炸下,对方的防线竟依然未被摧毁,而帝国精锐的步兵在与他们的正面交锋中,更是丝毫占不到便宜,反而伤亡惨重。
眼见天色已黑,今日的战事显然已无法取得决定性进展。朝香宫鸠彦王深知,战事每拖延一天,国际社会的压力和帝国军队的消耗就增加一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看来,非常时期必须动用非常手段了。
作为前线最高司令官,他亲自口述,命参谋向东京大本营发出一封密电。
电文措辞谨慎而隐晦:“南京最后之抵抗据点异常坚固,守军战斗意志极为顽强,我军强攻伤亡甚大。为求速战速决,最大限度减少皇军宝贵之兵力损耗,恳请于明日之最终攻击中,批准使用‘特种烟’以打开突破口。”
这类指令属于“绝密”等级,电文使用极其复杂的密码加密,这封密电中所提及的“特种烟”,正是国际公约明令禁止使用的毒气弹。
为了掩人耳目并规避可能的国际指责,日军内部使用了一套严密的代号系统来指代这些违禁武器:
其中,“绿筒”指的是催泪性毒气,主要用于在步兵发起冲锋前扰乱守军阵地,虽不致命,但其强烈刺激性足以让防护简陋的中国士兵暂时失去战斗力。
更为阴毒的是“赤筒”,即呕吐性毒气,这是日军使用最为频繁的一类。它的目的并非立即致死,而是通过引发守军无法控制的剧烈呕吐,迫使他们摘掉简陋的防毒面具,从而暴露在后续跟进的致命火力或其他毒气之下,长时间暴露同样会导致窒息身亡。
而“黄剂”则代表着糜烂性毒气,性质极为残忍。它通常由重型榴弹炮远距离投射,用于长时间污染阵地、道路和村落,毒性可顽固残留数周,不仅造成守军严重且痛苦的伤亡,更旨在瘫痪其后勤与机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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