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混杂着细雨,不断从破损的舱顶滴落,打在脸上,带来刺痛和清醒。夜枭躺在倾斜的甲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源自模型挂坠联系断裂处的空虚寒意。侵蚀的黑色细纹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向着下颌蔓延,如同死亡绽放的毒藤。
雾螺峡深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如同破碎的梦魇,在脑海中反复闪回:巨大的螺旋涡流,诡异的光茧,沈砚那双秩序与混沌交织的异色瞳,她冰冷陌生的凝视,以及最后那一声仿佛跨越时空的、重叠的“等着我”……还有那突然出现的老者,启动的静滞力场,刺目的传送蓝光……
沈砚……她到底怎么样了?那个自称母亲同事的老者又是谁?他做了什么?自己体内的侵蚀,与沈砚,与那个“茧”,究竟有何关联?无数疑问如同海草缠绕着他的思绪,带来比身体创伤更深的窒息感。
“别乱动。”枯叶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老医者艰难地挪过来,用还算完好的手搭上夜枭的脉搏,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你体内的侵蚀……非常不稳定。刚才的传送和外部能量冲击,让本就脆弱的平衡濒临崩溃。模型挂坠的力量在保护你,但它似乎也……消耗过度,陷入了某种‘休眠’。”
枯叶从随身的防水药囊中取出几片颜色奇异的干枯叶片,塞进夜枭嘴里。“含着,别吞。这是‘凝神藻’,能暂时稳定你的精神,减缓侵蚀对意识的渗透。但对身体的侵蚀,我暂时没办法。”
叶片入口苦涩,随即化为一丝清凉,顺着喉咙下滑,让脑海中翻腾的幻痛和低语稍稍平息。夜枭感激地看了枯叶一眼,用眼神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我们损失了‘锤头鲨’。”银鳞不知何时已从船头走了回来,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低沉而压抑。她脸上沾着血污和油渍,银色短发凌乱,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和深沉的疲惫。“为了掩护我们脱离归墟教团的追击,他驾驶受损的潜航器引开了大部分敌人……没能回来。”
气氛骤然沉重。虽然与“锤头鲨”相处时间不长,但那个沉默寡言、关键时刻却异常可靠的潜蛟队员,就这样牺牲了。铁面默默握紧了拳头,灵狐低下头,紧咬嘴唇。就连重伤的“电鳗”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不知是源于伤口,还是战友的离去。
“运输艇的动力系统全毁,外壳多处破损,正在缓慢进水。通讯设备在之前的交火中被打坏,我们暂时与渊鲸失去了联系。”银鳞继续冷静地分析现状,但紧握断裂鱼叉的手,指节依旧发白。“这里距离雾螺峡核心区域大约三十海里,位于一片小型暗礁区边缘,暂时隐蔽。但归墟教团的搜索网肯定已经撒开,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修复通讯,或者找到其他方式联系渊鲸,或者……寻找其他生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夜枭身上,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另外,夜枭,关于雾螺峡里发生的事,关于那个……沈砚,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个人,我需要一个解释。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也关系到渊鲸,甚至整个黑海未来的走向。”
夜枭在灵狐的搀扶下,勉强撑起上半身,靠在一处未完全变形的金属结构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关于母亲林玥,关于“回响计划”,关于沈砚的牺牲与异变,关于自己体内的侵蚀和“钥匙”的身份……这些信息太过庞杂,也太过惊人。
“让我来说吧。”枯叶忽然开口。他靠在舱壁上,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我曾在林玥博士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虽然接触不到核心,但知道‘回响计划’的冰山一角,也认得最后出现的那个人——秦岳,林玥博士在灯塔研究所时期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也是‘回响计划’的另一位主要理论构建者和工程负责人。当年灯塔变故后,他和林玥博士一起失踪,没想到……他竟然在渊鲸,而且似乎一直在暗中关注雾螺峡。”
“秦岳……”银鳞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眼神微动,“老蛟从未提及此人。他手中那个仪器……”
“那应该是‘谐振稳定器’的次级控制核心,或者至少是仿制品。”枯叶肯定道,“是当年为了稳定‘共生之茧’原型而设计的设备之一。他能启动那个‘最终静滞协议’,说明他对雾螺峡核心的了解,远超我们的想象,也说明……他对沈砚的状态,早有准备。”
“沈砚……她到底……”灵狐忍不住问,眼中满是担忧。她亲眼看到了沈砚那非人的状态,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枯叶叹了口气,看向夜枭,示意他自己说。
夜枭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心中的抽痛,缓缓开口。他声音沙哑,断断续续,但尽可能清晰地将自己知道的片段串联起来:母亲林玥可能以自身为代价,启动了某种装置,试图平衡或封印雾螺峡的混沌源头;沈砚或许是为了救他,或者执行林玥的计划,主动或被动地成为了“容器”,被困在了那个秩序与混沌共生的“茧”中,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他自己,则因为与沈砚的紧密联系,以及母亲留下的模型挂坠(“钥匙”),体内被植入了类似但弱化的侵蚀,成为了进入核心区域的“活钥匙”;最后出现的秦岳,似乎想用静滞力场暂时控制住沈砚和归墟教团,为他们争取逃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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