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夜校比白天的学堂还热闹。天一擦黑,孩子们就揣着窝头往粮仓跑,有的手里攥着半截木炭,有的怀里抱着用草纸订的本子,进门先往墙角的油灯下钻,借着光温习白天认的字。
苏先生刚把黑板擦干净,就见陈丫扶着个瘸腿老汉走进来,正是她爹陈老实。老汉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炒好的南瓜子,见了苏先生就作揖:“苏先生,俺家丫丫多亏您照顾,这点瓜子您尝尝。”
苏先生笑着接过:“陈老哥客气了,丫头聪明,学得快。”他指了指后排的空位,“您要是不嫌弃,也坐下听听,正好学学算账,以后给商栈算皮毛账用得上。”
陈老实脸一红:“俺大字不识一个,能行吗?”
“咋不行?”楚风正好走进来,手里拿着几本新装订的册子,“我爹当年也没读过书,后来在军营里跟着文书学,照样能看懂兵书。”他把册子分给孩子们,“这是王账房抄的《珠算入门》,你们照着练,以后去商栈当伙计,算账比算盘还快。”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册子,陈丫翻了两页,眼睛亮了:“楚王爷,这上面的口诀真好记!‘一上一,二上二’,比俺娘教的顺嘴多了。”
楚风笑着点头,刚想说话,就见张猛扛着个木箱进来,箱子上还贴着“聚宝阁”的封条。“楚少,沈管事从京城捎来的,说是给夜校的礼物。”
撬开箱子一看,里面竟是十几支毛笔、两刀宣纸,还有个黄铜算盘,珠子锃亮,一看就值不少钱。孩子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笔,都围过来看,手指不敢碰,光用眼睛瞅。
“沈管事有心了。”苏先生拿起支毛笔,笔锋柔软,蘸了点水在纸上一划,墨痕匀得很,“有了这些家伙,咱们能教更复杂的算术了。”
正说着,门口一阵骚动,几个蛮族汉子背着孩子往里挤,为首的是阿木的爹,手里举着块狼骨:“苏先生,俺们也想让娃来学算账!昨天卖皮毛,被个货郎坑了两文钱,俺们认不全字,跟他吵都吵不过!”
苏先生连忙招呼他们坐下:“来得正好,今晚教‘买卖账’,正好用上。”
夜校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有孩子,还有不少成年汉子和婆娘,有的站在门口,有的蹲在窗台上,连粮仓的房梁上都扒着两个半大的小子。苏先生干脆把黑板搬到院子里,点起三盏马灯,光亮照得跟白天似的。
“今晚咱们学‘斤两换算’。”苏先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一斤等于十六两,一两等于十钱,记住了?”他指了指陈丫,“丫头,你说说,三斤四两是多少两?”
陈丫脆生生地答:“三斤是四十八两,加四两是五十二两!”
“对喽!”苏先生笑着点头,“再问个难的,商栈收一张狐皮给二百文,十张是多少?”
“两千文!”狗剩抢着喊,他白天在商栈打杂,听账房先生算过,记得牢。
苏先生刚想夸他,就见个蛮族婆娘举着手,用生硬的汉话说:“先生,俺们……不用文,用皮毛换……怎么算?”
这倒是个难题。蛮族习惯以物易物,用一张狼皮换两匹布,三张羊皮换一斤盐,跟他们说“文钱”,确实绕得慌。楚风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这样,咱们把皮毛换成钱,再用钱换东西。比如一张狼皮值三百文,一匹布值一百五十文,一张狼皮就能换两匹布,是不是?”
蛮族婆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眼睛亮了:“对!对!俺上次用一张狼皮换了一匹布,亏了!”
周围的蛮族都嚷嚷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自己被坑的事。楚风让王账房取来商栈的价目表,贴在黑板上:“以后就按这个换,谁也不能多要,也不能少给,记不住的就来问苏先生,问陈丫,问狗剩,他们都能教你们。”
“好!”蛮族汉子们齐声喊,阿木的爹还把价目表抄在狼骨上,说要挂在帐篷里。
夜校散了,孩子们还舍不得走,围着黄铜算盘拨弄。陈丫教大家认珠子,狗剩就用木炭在地上画算盘,陈老实蹲在旁边看,时不时帮着捡掉在地上的木炭。
楚风站在院外,看着这暖融融的场面,心里像揣了个热乎饼。张猛凑过来说:“楚少,您看这夜校办的,比戏班子还招人。刚才听王账房说,商栈这月的账比上月清楚多了,连蛮族都知道按价目表换东西,少了好多争吵。”
“这才刚开始。”楚风望着天上的星星,“等他们都能认字算账了,就知道啥叫公平,啥叫规矩,日子才能更安稳。”
正说着,苏先生送陈老实父女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珠算入门》:“陈老哥,这册子您带着,晚上没事就看看,有不懂的明天来问我。”
陈老实千恩万谢地接过,陈丫突然说:“楚王爷,苏先生,俺想让俺爹也来夜校,他腿不好,俺天天扶他来。”
楚风刚要答应,就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驿站的信使,手里举着个火漆信封:“楚王爷,京城来的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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