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风总算带了点凉意,陈默凌晨四点就醒了。西厢房里,父亲陈建国正借着煤油灯的光,把分好级的苹果往木车上装 —— 一级果装在铺了棉絮的竹筐里,怕运输中碰伤;二级果码得整整齐齐,用草绳捆住筐沿;就连准备卖给罐头厂的三级果,也挑出了腐烂的,只留品相尚可的。
“爸,我来吧。” 陈默套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快步走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筐。木车是借李叔家的,车轮上裹着旧轮胎,能减少颠簸。父子俩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三百多斤苹果都装上 —— 一级果一百二十斤,二级果一百五十斤,三级果八十斤,满满当当堆了小半车。
“阿默,你妈把早饭装好了,路上吃。” 陈建国擦了擦额角的汗,指了指车把上挂着的布包,里面是母亲凌晨煮的玉米糊糊和两个白面馒头,“果品站那边,你李叔已经打过招呼了,咱们去了直接找李主任。”
陈默点头,帮父亲把木车推出院门。王秀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小布包,里面是家里仅存的几张毛票,还有之前当铺的当票 —— 她昨晚跟陈默说,要是苹果卖了钱,先去把镯子赎回来,那是她心里的念想。
“路上慢点,别着急,卖多少钱都行,平安回来就好。” 王秀兰的声音有点发颤,手在布包上捏得紧紧的。她这辈子没跟人打过多少交道,家里的大事都是陈建国拿主意,可这次不一样,这一车苹果,装着家里的希望,也装着陈默的学费。
“妈,您放心,我们中午就能回来。” 陈默回身抱了抱母亲,又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等我们回来,就去赎镯子。”
木车重,县城离清河镇有十五里地,全是土路。陈建国在前面拉车,陈默在后面推,父子俩的脚步踩在露水上,发出 “沙沙” 的轻响。天刚蒙蒙亮时,他们路过邻村的打谷场,几个早起的村民正扛着锄头往地里走,看到他们拉着满车苹果,都好奇地问:“建国,这是拉苹果去卖啊?”
“是啊,去县城果品站,今年能卖个好价钱。” 陈建国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底气,不像之前提大蒜时那样畏畏缩缩。陈默跟在后面,笑着跟村民打招呼,心里盘算着 —— 按李主任说的保底三毛五,一级果能卖三十块,二级果三十块,三级果卖给罐头厂,按一毛钱一斤算,也能卖八块,总共六十八块,加上之前卖苹果攒的四十多块,不仅能还清家里的三千块债务,还能有结余。
走到半路,陈建国的脚步慢了下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陈默看在眼里,赶紧说:“爸,歇会儿吧,喝口水。”
父子俩在路边的大槐树下停下,陈建国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陈默递过水壶,又帮他捶了捶后背。“阿默,爸这辈子没本事,让你和你妈跟着受苦了。” 陈建国看着远处的庄稼地,声音有些沙哑,“这次要是能卖个好价钱,爸一定好好供你上学,让你考上大学,别像爸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爸,您别这么说。” 陈默蹲在父亲身边,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心里发酸,“咱们现在不是越来越好吗?等我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就让您和妈享清福。”
歇了十几分钟,父子俩又接着赶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县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 灰色的城墙,高耸的烟囱,还有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和拖拉机,比清河镇热闹多了。
果品站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拉苹果的车,都是周边村里的农户。陈默一眼就看到了李建国主任,他正站在门口,跟一个农户说着什么。“李主任!” 陈默赶紧喊了一声,推着木车跑过去。
李建国回头看到他们,笑着迎上来:“来了?快把车推进来,我看看你们的苹果。”
陈建国把木车推到院子里,李建国蹲下身,先打开装一级果的筐。阳光照在苹果上,红彤彤的,个个饱满,没有一点碰伤。“不错不错,这一级果品相好,能给到四毛钱一斤。” 李建国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咬了一口,“甜度也够,外贸公司肯定喜欢。”
陈默和陈建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 四毛钱一斤,比保底价格高了五分,一百二十斤就能卖四十八块!
“李主任,那二级果呢?” 陈建国赶紧问,声音都有些发颤。
李建国又打开二级果的筐,看了看:“二级果也不错,个头匀称,就是小了点,给三毛五一斤。”
“谢谢李主任!太谢谢您了!” 陈建国激动得直搓手,二级果一百五十斤,三毛五一斤,就是五十二块五,加上一级果的四十八块,光这两项就有一百块零五毛!
李建国笑着摆摆手:“不用谢,你们的苹果好,就该卖这个价。这些三级果是准备卖给罐头厂的吧?我已经跟罐头厂的王厂长打过招呼了,他在后面等着呢,你推过去就行,一毛钱一斤,他不会压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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