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走出营地时，天边已泛起灰白。士兵们还在收拾器械，操场上残留着昨日典礼的痕迹。他没有回府，径直走向城中官署。昨夜万人高呼的场面仍在耳边，但他清楚，士气再旺，若无实政支撑，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推开书房门，命人去请徐庶。
不到一炷香时间，徐庶 arrives。两人对坐案前，中间摆着一张新绘的辖地舆图。张林开口就说：“趁军心可用，得把规矩立起来。”徐庶点头，提笔研墨。
他们从清晨议到午时三刻，定下八条新政。
第一条设屯田司。缴获的粮种全部分发各县，百姓开荒种地，三年不收赋税。徐庶亲自掌管，派人下乡登记田亩，按户配发农具。
第二条开商市。边境设立互市点，允许外邦商人进入交易铁器、布匹、盐粮。官府抽成五分之一，所得专用于军资补给。商队入城需登记货物，违者没收全数。
第三条建户籍。所有百姓与流民必须入册，注明姓名、年龄、籍贯、职业。每户授田有据，防止豪强私占土地，隐匿人口。
第四条行吏考。现有官吏每季度考核一次，内容包括赋税征收、治安状况、民情上报。连续两次不合格者罢免，表现优异者升迁。
第五条办义学馆。在各乡设学堂，招募儒生任教，教孩童识字读书，讲授律法常识。凡读满三年者，可优先录用为衙役或军中文书。
第六条建军工坊。征召工匠百余人，打造兵器与农具。无业流民可进坊做工，以工代赈，每日供饭两顿，月底发钱。
第七条严治安巡。虎卫营每日派队巡逻主道，乡里组织民勇守村口要道。发现盗匪即捕，聚众斗殴者重罚。
第八条推人才荐。百姓举荐有才之士，一经录用，荐人者赏绢一匹、米一石。不限出身，唯才是用。
徐庶写完最后一行，抬头问：“何时公布？”
“今日下午。”张林说，“榜文贴出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当日下午，八策以红纸誊抄，张贴于城门、集市、驿站、乡亭。百姓围拢观看，有人念出声来，周围一片议论。
起初几日，反应不一。
有些县丞觉得考核太严，办事拖沓。两名主簿故意压着户籍册不上报。徐庶带人突查两县，发现其中一家豪族藏匿佃户三百余口，未入官册，也未纳税。
张林下令追缴三年赋税，并罚其出资修渠五十里。同时公告天下：“凡主动补报者，既往不咎。”
消息传开，十余家大户连夜派人送册入府。有的还附上捐粮清单，想换宽待。
吏考结果也在首月放出。三名县丞因赋税迟滞被免职，一名小吏因清廉勤快升为郡佐。官场震动，人人自警，不敢再怠慢公事。
义学馆最初无人愿去。乡民觉得读书无用，不如种地砍柴。张林便带着徐庶走访村落，在村口当众为第一个报名的孩童系上布带，说是“明志带”。
他还宣布：“凡完成三年学业者，可直接参加军中或衙署选拔，不必再经推荐。”
百姓见主公亲为，又听闻真能谋出路，报名人数渐渐增多。有些村子甚至凑钱请先生夜里授课。
春耕开始后，北郊数百农夫在新开渠边劳作。田地翻新，水道贯通。孩童在田埂奔跑，妇女送饭到地头。远处传来打铁声，军工坊日夜赶工，农具一批批运出。
城南集市恢复热闹。布匹摊前挤满人，铁锅、锄头、剪刀摆在显眼位置。税吏站在入口处，逐一查验货单，记录抽成。百姓交易顺畅，不再怕被强征。
张林微服出巡那日，走过一条旧街。以前这里冷清破败，如今多了几家饭铺和杂货店。有人认出他，低头行礼，他点头回应。
走到驿站时天已黑。他本想歇脚，却听见隔壁屋内传出朗读声。推门一看，竟是七八个村民围坐灯下，跟着一个老儒生念《孝经》。
没人知道是谁发起的，也没人下令。但他们自发组织，每晚学半个时辰。
他没打扰，默默退出。
回府后，他在灯下翻阅各地奏报。屯田司送来春耕进度，已开垦荒地六千余亩；商市令实施十日，税收已达三千贯；义学馆报名孩童超过五百；军工坊造出第一批犁铧，正送往各县。
徐庶坐在下首，正在核对一份名单。
“明日要去北线督修水渠。”他说。
“去吧。”张林说，“带上工部的人，缺料就从军库调。”
两人又谈了一个时辰，才各自散去。
张林坐在书房未动。窗外星河清晰，屋内烛火稳定。他放下手中文书，伸手摸了摸腰间剑柄。上面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是前几战留下的。
他没擦。
这一仗的血没白流。地在开，人在动，政在行。百姓不再只看谁刀快，而是看谁能让他们安心过日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城墙上，守夜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走动。更夫敲过二更，声音平稳。
他知道，这局面来之不易。
豪强还在观望，旧吏仍有抵触，外面也未必太平。但他已迈出第一步。只要路是对的，走得稳，总能往前。
他转身坐下，提起笔，在新纸上写下几个字：
“春耕监督令”。
下面列出三点要求：一、各县每日上报开田亩数；二、派驻巡查员实地查验；三、发现虚报者，主官连坐。
写完，他吹干墨迹，盖上印信。
门外传来脚步声，亲兵低声说：“徐大人已回府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他应了一声，将文书放进竹筒，交给候在门口的传令兵。
传令兵接过，转身离去。
他重新坐下，翻开下一卷册子。是军工坊送来的工匠名录。最后一页写着一个名字，旁边标注：“原段煨部匠人，通火药配方，已录用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抬手在名字上画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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