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秀死寂的心湖中激起的涟漪,远比她自己愿意承认的要深远。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却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周凛依旧是早出晚归,回来时常常带着一身寒气,表情冷硬,话语极少。他对林秀的态度,恢复了最初的模式:下达简洁的命令(“做饭”、“收拾”),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和冷眼旁观。他没有再提起那碗面,也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仿佛那只是他心血来潮,或者仅仅是为了维持某种最低限度秩序的必要之举。
然而,林秀的心境却无法再回到最初的纯粹绝望了。
那碗面的温暖,不仅仅暖了她的胃,更是在她坚冰般的绝望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很小,却透进了一丝微光,让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想:周凛,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那碗面,是唯一的例外,还是某种……可以被触发的可能?
一种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欲,开始在她心底蠢蠢欲动。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用整个身心去“观察”和“揣测”。
她发现,周凛虽然冷漠,但极其注重秩序和整洁。他的军大衣永远笔挺,即使挂在衣架上,也一丝不苟。他用过的东西,都会放回原处。堂屋的地面,他偶尔会扫一眼,如果看到明显的灰尘或杂物,眉头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
她还发现,他对两个孩子,虽然同样话不多,但有一种内敛的关切。晚上回来,他会检查周小军的作业(尽管只是粗略一看),会摸摸周小花的额头,确认她没有着凉。这种关切很隐蔽,但林秀捕捉到了。
这些观察,让她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做好一点。
不是反抗,不是逃跑,而是尝试去“符合”他的某种期望,去触碰那条看不见的“底线”,看看是否能为自己争取到稍微好一点的生存空间。比如,一口热饭,一句不那么冰冷的命令,或者……仅仅是减少一些那令人窒息的敌意。
这,就是她的“试探”。一种在绝对弱势下,卑微到尘埃里的、试图改善处境的尝试。
第一次试探,从“做饭”开始。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把食物弄熟。她努力回忆原主那点可怜的厨艺记忆,结合自己穿越前对食物的理解,尝试着把饭菜做得稍微像样一点。淘米更仔细,尽量不留下砂石;切菜时,努力让土豆丝均匀一些;炒白菜时,会记得放一小勺猪油,让味道香一点。她甚至大着胆子,在蒸窝窝头时,偷偷在其中一个里面藏了一小撮周小花可能喜欢的、她之前收拾屋子时找到的零星红糖。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始终悬着,既怕做得不好引来斥责,更怕这种“逾矩”的尝试本身会触怒周凛。每一次把饭菜端上桌,她都紧张地观察着周凛的反应。
周凛的反应,依旧是沉默。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看不出对食物的喜好。但他会把给他的食物吃完。对于那个藏了糖的窝窝头,他掰开后看了一眼,眉头似乎动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吃了下去,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周小花,吃到甜味时,惊讶地抬起小脸,看了一眼窝窝头,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带着点珍惜地吃完了。
这微小的、几乎不存在的“成功”,像是一点星火,微弱地鼓励了林秀。
第二次试探,是关于“整洁”。
她开始更卖力地打扫堂屋。不仅扫地,还用抹布仔细擦拭八仙桌和灶台。她甚至尝试着,把周凛那双放在门后、沾了泥雪的军靴,用布仔细地擦干净,然后并排摆好。做这件事时,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如鼓。这无疑是一种更进一步的“越界”。
晚上周凛回来,换鞋时,目光在那双被擦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的军靴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林秀一眼。
那一眼,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林秀却敏锐地捕捉到,那里面似乎少了一分之前的纯粹冰冷,多了一分……审视?或者说,是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注意到”的情绪。
没有赞许,没有斥责。只是看了一眼。
但这一眼,却让林秀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混合着恐惧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涌上心头。他注意到了!她的“努力”,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回应!
这种“成功”的假象,让她胆子稍稍大了一点。
第三次,也是最大胆的一次试探,发生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
那天格外寒冷,水缸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林秀去井边打水,水桶沉重,井绳粗糙,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上来半桶水,手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回到屋里,她看着那冰冷的水,想起穿越前感冒发烧时的难受,又想起周凛每晚回来时带着的一身寒气。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烧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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