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深冬,第一场大雪覆盖了军区大院,天地间一片肃穆的银白。临近期末,学校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空气,连带着家属院里的氛围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林秀能感觉到,周小军最近放学回家后,话变少了,以往那种带着刺的顽劣收敛了许多,有时会一个人对着作业本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秀心里明白,期末成绩单要下来了。这对于任何一个有学龄孩子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对于周家这个特殊的环境,更是如此。周凛对子女的学业要求严格,虽从未疾言厉色,但那沉默的期望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林秀不禁想起搜索结果里那些场景:孩子考了低分后的忐忑,家长看到成绩单时瞬间蹙起的眉头或强装的笑脸 。她几乎能想象出周小军此刻的心情——那种混合着害怕、羞愧,或许还有一丝微弱期盼的复杂情绪 。
发成绩单那天,周小军是拖着脚步挪进家门的。他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书包带,那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斤重,被他塞在书包最里层,不敢拿出来。林秀正在堂屋擦拭桌子,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立刻上前询问,只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他。
周小军磨蹭到饭桌旁,站了半晌,才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从书包里慢慢抽出那张折叠得皱巴巴的成绩单。他先偷偷瞄了一眼在里屋看小人书的周小花,然后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厨房方向,最后,像是认命般,把成绩单放在了八仙桌靠近周凛常坐位置的一角。然后,他就像个等待审判的小犯人,垂着头,僵立在桌边,连呼吸都放轻了。
屋里静得只剩下炉火轻微的噼啪声。林秀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不确定周凛会作何反应。是冰冷的训斥?还是那种更令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她想起搜索结果中提到的,面对孩子成绩时,家长不同的态度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影响 。那种因成绩不佳而引发的“成绩单焦虑”,以及打骂或过度施压,反而可能让孩子陷入“习得性无助” 。她不希望周小军变成那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吉普车的声音和沉稳的脚步声。周小军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周凛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他像往常一样脱下军大衣,目光扫过屋内,立刻捕捉到了那异样的气氛——僵立的儿子,桌上那张醒目的成绩单,以及一旁看似在忙碌、实则全身紧绷的林秀。
周凛的脚步没有停顿,他走到桌边,洗了手,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了那张成绩单。他的动作平稳,脸上没有任何预置的表情,既没有期待的喜悦,也没有即将发怒的征兆。
周小军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周凛展开成绩单,目光一行行扫过。林秀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侧脸,试图从任何一丝肌肉的颤动中读出信息。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语文:78。数学:82。成绩不算优异,甚至可以说只是中等偏下 。按照周凛一贯的高标准,这绝对算不上好成绩。
然而,预想中的低气压并没有出现。周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是不悦的紧锁,反而像是……微微挑了一下?他的目光在成绩单上停留了大约十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林秀和周小军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从成绩单上移开,落在了依旧僵立、小脸煞白的周小军身上。周凛的嘴角,那两片总是紧抿着、显得冷硬无比的线条,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甚至算不上一个表情。只是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变化。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春风极轻地拂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若非林秀全部心神都系于他一身,绝难发现。
然后,周凛开口了,声音是惯常的平稳低沉,却奇迹般地没有一丝怒意:
“数学,”他顿了顿,手指在“82”那个数字上点了一下,“应用题全对。上次你说搞不懂的‘鸡兔同笼’,这次做出来了。”
他没有提总分,没有提排名,甚至没有提语文那并不算高的分数。他精准地指出了唯一进步显着、甚至可称亮点的地方 。
周小军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睛瞪得溜圆。他显然没料到父亲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语气。
周凛的目光转向林秀,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种审视的锐利感淡去了不少。他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般,对林秀说:“他这段时间,错题本用得比之前认真。”
林秀愣住了。周凛竟然连周小军用了错题本这种细节都知道?他平时早出晚归,竟然在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儿子的学习状态?
周小军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委屈,而是某种巨大的压力得到释放后、混合着惊讶和一丝丝被认可的激动。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小声说:“我……我下次,语文……生字多写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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