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之上,两军对垒。
一边是宣府总兵周烈麾下的三万铁骑。
黑压压一片,连呼吸吐出的白气都连成了一堵墙。
火炮营的黑洞洞炮口早已调转方向,直指半山腰那处高地。
另一边,是贺兰山的亲兵卫队。不过两千人,被数万大军围困在中间。
风停了。
只有旌旗被卷动的猎猎声响。
沈十六背着顾长清,一步步走上高坡。
雷豹提着横刀,护在侧翼,警惕地盯着四周那些神色慌张的叛军。
距离贺兰山的中军大旗还有五十步。沈十六停下脚步,把顾长清放下。
顾长清脚刚沾地,晃了两下,勉强站稳。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即便满身泥污狼狈不堪,那股子世家公子的傲气仍在。
“这场面,够排场。”顾长清扫视一圈。
“那是自然。”沈十六伸手探入怀中。
他在那件破损的飞鱼服内衬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卷轴边缘有些磨损,还沾着那晚跳崖时蹭上的血迹,但这并不影响它代表的权威。
高坡之上,贺兰山看清了那东西。
那是一道圣旨。
“贺兰山!”
沈十六运气丹田,一声暴喝,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天子密诏在此!”
“平虏卫指挥使贺兰山,勾结妖道,克扣军饷,私通外敌,构陷忠良!”
“其罪当诛,九族连坐!”
沈十六猛地抖开圣旨。那明黄色的绢帛在晨光下刺眼至极。
“陛下有旨:除首恶贺兰山及其死党外。”
“其余从者,只要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若敢顽抗,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这一嗓子,喊得极透。
不仅是上面的亲兵,就连山脚下的宣府大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哗啦。
一声脆响。
高地外围,一名年轻的叛军校尉手一抖,长枪落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大多数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只是听从将令调动,以为是去剿匪。
哪里想过要跟着主将造反。“造反”这两个字,太重了。
没人背得起。
“都不许动!”贺兰山见状,拔剑砍翻了身边那名丢枪的校尉,血溅了一脸。
“那是假的!那是伪诏!”
“沈十六这是在诈降!给我杀!杀了他们赏银千两!”
没人动。
平日里对他唯命是从的部下,此刻都在后退。
周烈在大军阵前挥手。
“预备——”
火炮营的引信被点燃,发出嗤嗤的燃烧声。
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
终于,大片的兵器落地声响起。外围的一千多名士兵纷纷丢下刀枪,抱头跪在雪地里。
高地上瞬间空了一大块。只剩下核心圈的三百余人。这些人没有退。
他们穿着制式的军甲。脖子上却系着白布条,那是“无生道”的信徒标志。
他们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常规的长矛,而是各式各样的奇门兵器。
“果然。”顾长清咳嗽着,用帕子捂住嘴。
“正常的军队会有畏惧之心,但信徒不会。”
“只要那个神像不倒,他们就会流尽最后一滴血。”
沈十六没有回头。
他抽出绣春刀。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铮鸣。
“那就把神像砍了。”沈十六往前踏了一步。
这不仅仅是查案。这也不仅仅是平叛。
这是他等了整整十年的复仇。父亲当年在土木堡含冤而死。
那个把情报泄露给瓦剌人、导致全军覆没的内鬼,就在眼前。
“雷豹。”沈十六开口。
“属下在。”
“看好顾大人。”
“大人放心,除非我死,没人能动顾大人一根汗毛。”
沈十六不再多言。他脚下发力,积雪炸开。
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接撞进了那三百死士组成的阵列之中。
杀戮开始。
沈十六的刀法没有任何花哨。锦衣卫的杀人技,讲究的是快、准、狠。
每一刀都奔着要害去,每一刀都带着把对方连人带甲劈开的气势。
一名死士挥舞链子锤砸来。
沈十六不闪不避。
在那铁锤即将砸碎头颅的瞬间,身形诡异地一矮。
绣春刀自下而上撩起。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整条右臂连同半个肩膀已经飞了出去。
鲜血喷涌。
沈十六在血雾中穿行。
他硬生生在那三百人的战阵中撕开了一条口子。目标只有一个:贺兰山。
顾长清站在外围,看着那道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身影。
“这疯子。”顾长清低声骂了一句,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打法是在求死吗?”
沈十六确实没留后路。
他身上那件单衣很快就被鲜血浸透,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但他没有停。
只要还能动,只要刀还在手,他就必须往前冲。
贺兰山站在人群最中央,手里提着一杆沉重的镔铁大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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