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设想的剧本,是利用“圣人教化”的大义名分,将赵晏钉在耻辱柱上,让他身败名裂。
可他万万没想到,赵晏竟然不仅没被压垮,反而借力打力,用一套闻所未闻的“经世致用”之说,直接掀翻了桌子!
现在,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不再是赵晏,而是他王希孟,以及那个被驳得体无完肤的孙志高。
“肃静!都给我肃静!”
王希孟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惊堂木像发了疯一样重重拍在桌案上,“啪啪”作响。他试图用这最后的官威来压制住场面,但他那嘶哑的吼声,在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显得是那样的微弱和可笑。
没有人理会他。
学子们的眼中燃烧着火焰,那是被压抑了太久之后的释放,是对旧秩序的蔑视。
王希孟的手在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流进领口,黏腻得让人恶心。他知道,再待下去,不仅无法挽回局面,反而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哗变。
必须走!马上走!
“今日……今日之辩,喧哗无度,成何体统!”
王希孟强行板起脸,色厉内荏地大喝一声,试图给自己找最后一块遮羞布:“本官衙门里还有加急公文需要处理,没工夫看你们在这里胡闹!今日辩论,到此为止!”
说完,他根本不敢看台下众人的反应,一甩衣袖,转身就要往侧门走去。那步伐之急促,甚至显得有些狼狈,连官帽上的翅角都歪向了一边。
“恭送王大人——!”
台下,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带头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戏谑。
“恭送王大人——!”
紧接着,数百名学子齐声高呼。这声音震耳欲聋,不像是在送别上官,倒像是在驱赶一只过街的老鼠。
王希孟的脚步猛地一顿,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他死死地咬着牙,猛地转过头,那双充血的眼睛越过人群,死死地钉在了赵晏的身上。
此时的赵晏,正站在人群中央,神色淡然,身姿挺拔。他没有跟着起哄,只是静静地看着落荒而逃的王希孟,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王希孟所有的丑陋与狼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王希孟的眼中,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轻蔑与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怨毒,以及一丝深藏在眼底的……恐惧。
他怕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少年。心智如妖,辩才无双,更可怕的是那种操控人心的手段。这样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若是让他成长起来,这南丰府……还有他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吗?
“赵晏……”
王希孟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神如毒蛇吐信,仿佛要将赵晏生吞活剥。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赵晏却只是微微一笑,对着王希孟遥遥拱手,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学生礼。
“大人慢走,不送。”
这一笑,云淡风轻,却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要伤人。
王希孟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再也不敢停留,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了明伦堂。
随着那扇侧门“砰”地一声关上,明伦堂内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
“赢了!我们赢了!!”
一声狂喜的呐喊划破了寂静。
“赵师兄威武!”
“实业兴邦!经世致用!”
欢呼声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几乎要掀翻了屋顶。学子们再也顾不得斯文,纷纷冲上台去,将赵晏和陆文渊团团围住。
那些平日里被视为“下等人”的寒门子弟,此刻一个个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光彩。他们激动地拍打着赵晏的肩膀,有的甚至喜极而泣。
“赵师兄,多谢你!是你让我们知道,咱们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对!以后谁再敢说我是匠户之子,我就用赵师兄的话怼回去!”
处于人群中心的赵晏,始终保持着谦逊的微笑。他看着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心中也涌动着暖流。他知道,这一战赢得的不仅仅是名声,更是这群未来读书人的“心”。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正方席位上却是一片凄风苦雨。
孙志高依旧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他苦读十年的圣贤书,构建起来的那个等级森严的世界观,在今天被赵晏彻底击碎了。
至于慕容飞,早在王希孟逃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吓破了胆。
他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赵晏,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学子,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趁乱溜走,却发现双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慕容公子,怎么?这就想走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寒门学子挡在了他面前,正是那个铁匠的儿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慕容飞,眼中满是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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