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积于天
2038年深冬,临港芯片产业园的玻璃幕墙外飘着细碎的雪,林则明站在实验室窗前,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晶圆电路图。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停在92%,这个数字已经卡了整整七天——3纳米制程的最后一道蚀刻工艺,始终无法突破量子隧穿效应的临界值。
“林工,德国那边的设备参数传过来了。”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是老问题,离子注入的剂量精度差了0.01%。”
林则明转过身,实验室里的蓝色应急灯还亮着,二十多个工程师趴在工位上打盹,桌上的咖啡杯堆成了小山。这是他们熬的第三个通宵,距离项目交付仅剩十天。投资方的催款邮件每小时弹一次窗,董事会的电话更是直接绕过秘书,凌晨三点还能打进来。
“把参数导进模拟系统,用去年验证过的‘云积算法’再跑一遍。”林则明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周易》挂轴上。那是父亲临终前送他的,泛黄的宣纸上只写着“云上于天,需”六个字。小时候他总嫌这六个字晦涩,直到三年前接手3纳米项目,才慢慢咂出点味道——就像此刻,所有技术储备、设备调试、人才梯队都已就位,却偏偏卡在最后一步,像天空中积满了云,却迟迟等不到降雨的时机。
模拟系统启动的嗡鸣声中,林则明想起了2025年的那个夏天。那时他刚从慕尼黑工业大学毕业,跟着导师参与14纳米制程的研发。有次光刻胶涂覆出现大面积缺陷,整个团队连续两周没合眼,导师却在关键时候让所有人停下来,带着他们去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湖边露营。
“你看那些云。”导师指着远处的山巅,“它们在山顶积聚三天了,却没下一滴雨。不是因为没有雨,是因为还没等到合适的风向。”那天下午,他们坐在湖边看云卷云舒,直到傍晚时分,一阵西风掠过湖面,雨水才倾盆而下。而就在他们露营的这两天,实验室的助理意外发现,是恒温系统的微小波动影响了光刻胶的均匀度。
“林工,模拟结果出来了!”小陈的喊声把林则明拉回现实,“如果我们把蚀刻温度从-196℃调整到-194.5℃,同时延长离子注入的驻留时间0.3秒,成功率能提升到98%!”
林则明盯着屏幕上的模拟曲线,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需者,待也”。这些天他们一门心思追求速度,却忽略了技术迭代本身需要的“等待”——等待参数的细微调整,等待数据的充分验证,等待团队在疲惫中找到新的突破口。就像天空中的云,不是不降雨,是需要等风来,等水汽积累到恰好能突破云层的重量。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通知大家,先休息两小时,早上八点再启动实验。让食堂准备点热粥,别总喝咖啡。”
实验室里的工程师们陆续醒来,脸上的倦意中多了几分轻松。林则明走到窗前,雪已经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淡淡的鱼肚白。他掏出手机,翻出三年前在阿尔卑斯山湖边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云像棉絮一样堆在山顶,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
那天之后,他们成功攻克了14纳米的光刻胶难题;而今天,他相信,这场持续了七天的“等待”,终将迎来属于3纳米的“降雨”。
一、链
2040年的春天,苏晚在新能源汽车产业园的会议室里,第一次见到了锂矿供应商张诚。彼时她刚接手公司的供应链管理,桌上摊着的产业链图谱像一张复杂的蛛网——上游的锂矿、钴矿,中游的电池材料、电芯制造,下游的整车组装、充电桩建设,每个环节都环环相扣,却又各自面临着不同的困境。
“苏总,不是我们不想供货,是智利那边的矿区又出了罢工。”张诚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屏幕上是矿区的实时画面,“你看,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矿石运不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苏晚看着桌上的生产计划表,眉头紧锁。公司新推出的氢能混动车型刚接到五万台订单,眼看就要进入量产阶段,可电池的核心原料碳酸锂却断了供。中游的电池厂已经发来三次预警,如果一周内再得不到原料,生产线就要停工,违约金将高达数亿元。
“有没有备选矿区?比如澳大利亚或者阿根廷的?”苏晚问。
“澳大利亚的矿区倒是稳定,但运输成本比智利高15%,而且交货周期要多两周。”张诚叹了口气,“阿根廷的矿区产能不够,只能满足我们30%的需求。”
会议结束后,苏晚回到办公室,打开了父亲留给她的《周易》批注本。父亲曾是国内最早做供应链管理的专家,批注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产业链草图,旁边写着“云上于天,需——云依天而存,天借云而润,链者,依存也”。
苏晚盯着“依存”两个字,突然想起上个月去电池厂考察时的场景。电池厂的厂长告诉她,他们的固态电池技术已经突破,但因为正极材料的供应商无法提供高纯度的镍钴锰三元材料,技术一直无法落地。而正极材料供应商又说,他们的提纯设备依赖德国进口,设备的交付周期因为芯片短缺延长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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