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泽演化为水天
泽枯
林野的指尖在监测屏上停顿了三秒,指腹下那道代表“泽脉”的青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像被无形的墨汁洇染的宣纸,最后彻底融在漆黑的背景里。中控室的警报声低低盘旋,带着老旧设备特有的嗡鸣,却没惊动任何人——在“火泽纪”的第二十三个年头,人们早已习惯了泽脉消亡的声音。
“第七区最后一条浅层泽脉,断了。”他按下通讯器,声音比窗外的沙暴还要干涩。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组长陈砚的声音,背景里混着孩子们的嬉闹。“知道了,把数据导进‘归藏’系统。对了,今天小满,食堂蒸了藜麦糕,记得去拿。”
林野没应。他转头看向观测窗,防沙玻璃外是永不停歇的赭色风暴,太阳像蒙尘的铜盘挂在天上,连光线都带着沙粒的粗糙感。二十三年前,他还是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时,“火泽纪”的序幕骤然拉开——全球范围内的地下水位骤降,湖泊干涸成龟裂的盐碱地,植被在高温中碳化,唯独那些深埋地下的古老泽脉,成了人类最后的水源。
而现在,最后一条浅层泽脉也断了。
他起身走向“归藏”系统的机房,走廊两侧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旧时代的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孩子们赤脚踩在水草间,白鹭掠过水面时激起细碎的涟漪。那些画面被反复播放,色彩早已失真,却成了基地里最珍贵的念想。
“归藏”系统的主机在机房中央,像个沉默的金属巨人,无数数据线从它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基地的每一个监测点。林野将U盘插入接口,屏幕上瞬间跳出水纹状的代码,随后弹出一张三维地图——那是整个第七区的地质脉络,曾经密布的青蓝色泽脉如今只剩零星几点,像散落在荒漠里的碎钻。
“滴——”系统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屏幕右下角跳出一个红色的警告框:“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坐标(37.2°N,112.5°E),疑似‘水天’征兆。”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水天”是“归藏”系统里最神秘的一个词条,只在创始人留下的手记里提到过只言片语:“火泽尽时,水天乃生,天为穹顶,水为脉络。”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三年前,第一例“水天”征兆在第三区出现——当时监测到异常的气压变化,随后天空降下了十分钟的小雨,那是火泽纪以来第一次自然降水。
他立刻调出坐标对应的区域:那是第七区边缘的一片戈壁,曾经是汾河的故道。三年前他去过那里,脚下全是嵌着盐粒的鹅卵石,风刮过的时候,能听到石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某种远古的低语。
“陈组,”林野再次按下通讯器,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第七区边缘检测到‘水天’征兆,坐标(37.2°N,112.5°E),需要立刻去现场核查。”
这次陈砚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平静:“我马上安排车,带上应急设备和水质检测仪。注意安全,那边的沙暴还没停。”
半小时后,林野坐在越野车里,车窗外的沙暴比想象中更猛烈,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只能勉强划出一小块清晰的区域。司机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刻着风沙的痕迹,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啊,这地方还是条河呢,夏天能在河里摸鱼,冬天能在冰上滑冰……现在倒好,连口干净水都找不到了。”
林野没接话,他盯着手里的监测仪,屏幕上的气压值还在持续下降,湿度却在缓慢上升——这是“水天”征兆的典型特征。三年前第三区的那次降水,就是先出现了这样的异常数据,只是当时没人在意,直到雨水落下,才追悔莫及。
“前面就是坐标点了。”老周突然说。
林野抬头看去,越野车已经驶出了沙暴区,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戈壁,地面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他打开车门,一股干燥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土腥味。他拿出便携式监测仪,按下开关,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据:气压980hPa,湿度35%,温度28℃——和基地里的监测数据一致,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回事?”老周也走了过来,挠了挠头,“是不是仪器坏了?”
林野皱了皱眉,他又检查了一遍仪器,确认没有问题。他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地面的泥土,泥土干燥得一捏就碎,里面没有任何水分的痕迹。他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天空,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湛蓝,没有一丝云彩,根本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可能是系统误报吧。”林野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失落。他收起监测仪,准备上车回去,就在这时,他的脚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踩在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头上,石头的表面很光滑,不像周围的鹅卵石那样粗糙。他蹲下身,用手把石头挖了出来,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颜色是深青色的,表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像水波纹,又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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