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托不掉。她捏着钞票,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是照顾大姐几日,父母给的“赏钱”?
回家即又醒悟:不,是父母又断定她“没钱”了。一定是因为那天她没给电动车充电,被他们看在眼里,解读成了穷困的象征。父亲充了一百元充电卡,那动作背后分明是咆哮:“你要啃老到什么时候?!”
可她从未想过啃老。她也曾拼命工作十几年,像一头蒙眼的驴,在磨盘上走到力竭。结果是身心俱疲,像一台过度磨损的机器,连重新启动的“气力”都没有了。她跌坐在人生的中场,忽然看清一个残酷的真相:盲目的努力是条死胡同。你越是不停地跑,越没时间总结经验,最后只是在加速消耗自己。不像街边小贩,每一分辛苦都看得见回报。为公司卖命,到了中年,却被像旧零件一样嫌弃。
然而在父母简单的人生公式里,她的困境只有一个答案:懒。是“越坐越懒,不愿挣钱”。她无法辩解,因为她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与命运和自身极限的隐秘战争。她给自己定下了“再挺一年”的期限,可连她自己的大脑,这最重要的武器,都时常不听使唤。
那五百块钱在手里变得滚烫。它既是温饱的保障,也是一道无声的枷锁,锁住了她作为“问题子女”的身份,也映照出两代人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理解鸿沟。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哪怕前路模糊,哪怕无人理解,因为停下,就意味着向那面映照出失败者镜像的玻璃,彻底撞碎自己。
蛐蛐被500元迁出幽长的思绪,大姐这次来与走,触发了她心里的机关一般:原来父母对大儿子的爱,可以是爱的教材!
什么是爱?父母之爱与男女之爱真的一样吗?
蛐蛐少年时自以为老成,懂得许多道理。直到这四年与父母朝夕相处,她才真正触摸到“爱”那复杂而灼热的质地。
她通过父母对大儿子兰宝滨的情感,完成了一场关于“爱”的残酷实验与深刻认知。她发现,真正的爱,或许包含以下成分:
恐惧:害怕失去对方。
尊重:尊重并信任对方,将其行为进行善意解读。
奉献:心甘情愿为其付出,有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对方。
这种模式,与炽热的男女之爱何其相似。
(爱的双标:
对大儿子(兰宝滨) = 恐惧 + 尊崇 + 奉献
对其他子女 = 要求 + 记账 + 理所当然)
父亲在家中说一不二,唯独大儿子脸色一沉,他便噤若寒蝉。大儿子厌恶为家事出力,父母便从不敢轻易打电话叨扰,除非住院大事。而对待其他孩子,电话那头永远是直接的指令,若有不从,便是一笔刻在心上的“债务”。
蛐蛐曾困惑:害怕对方怎能是爱?如今她悟了,在情感的天平上,害怕失去往往是爱得更深的那一方。恋爱初期患得患失的心情,与此同源。
父母对大儿子,有一种近乎毕恭毕敬的尊重。即使他说得不对,老两口当面也绝不反驳,只背后咕哝两句。人与人想要和睦,“尊重”是基石。那些恩爱夫妻,莫不如此。反观蛐蛐父母终日争吵,正因他们彼此“不怕”(不怕失去),也吝于给予尊重。
父亲最惦记的人——大儿子!
每次烹制大餐,父亲必定第一时间电话召唤大儿子。其他孩子则无此待遇。而需要出力时,冲锋在前的永远是其他子女。大儿子永远可以“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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