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的日子悠闲而惬意。乐游和烛龙彻底过上了生活,每日里不是指点一下功课,便是在院中老杏树下品茗对弈,或是琢磨着将游历所得的新食材融入现有的菜谱中,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这一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乐游正拿着一把小银剪,小心地修剪着窗前那盆新移栽的盆景。这果子食之不惑,散发的气息能让人心神清明,放在书房窗边最是合适不过。烛龙则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不知从哪个太古遗迹里翻出来的兽皮古卷,看得入神。
突然,谷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风风火火的破空之声,还夹杂着少年人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喊:乐游师叔祖!烛龙师叔祖!我来了!
声音未落,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便如同炮弹般冲进了院子,带起一阵劲风,吹得乐游刚修剪好的文茎叶子一阵乱晃。来者是个唇红齿白、梳着两个总角的俊俏少年,身披混天绫,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不是哪吒又是谁?
只是此刻这位三坛海会大神,脸上全然没有平日的嚣张跋扈,反而气鼓鼓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哟,是小哪吒啊!乐游放下银剪,笑着招呼,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小地方来了?看你这一脑门官司的,谁惹我们三太子不高兴了?
哪吒熟门熟路地把火尖枪往门边一靠,风火轮化作两道金光收起,一屁股坐在乐游旁边的石凳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才一抹嘴,开始大倒苦水:
师叔祖,你们是不知道!天庭最近可热闹了,简直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苦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个猢狲,自称是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好家伙,那叫一个能折腾!
乐游和烛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乐游心中暗道:果然,那石头里的灵猴,已然出世,并且开始他的职业生涯了。
哦?他都干什么了?乐游故作好奇地问,顺手把桌上的一碟杏儿刚做好的、散发着淡淡花蜜香气的百花灵糕推到哪吒面前。
哪吒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继续抱怨:干什么?他干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先是嫌官小,反下了天庭!后来也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又给哄了回去,封了个齐天大圣的虚名,让他看管蟠桃园!好嘛,这可倒好,监守自盗!把那九千年一熟的紫纹缃核大蟠桃,几乎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越说越气,又灌了一口茶:这还不算完!王母娘娘开蟠桃盛会,没请他,他觉得丢了面子,竟然使个神通,定住了七仙女......呃,虽然也没把她们怎么样吧,但他转头就冒充赤脚大仙,跑去瑶池,把准备宴会的玉液琼浆、珍馐百味,给偷吃偷喝了一大半!这胆子,简直比......比我都大!
乐游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事儿他前世在故事里看过,此刻听亲历者(虽然是受害者一方)讲述,别有一番风味。他示意哪吒继续。
还有更绝的呢!哪吒一拍大腿,他喝得醉醺醺的,误打误撞闯进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把老君辛苦炼制的五壶九转金丹,像吃炒豆似的,全给吞了!那可是九转金丹啊!哪吒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仿佛吃的是他家的丹药。
这下可真是捅破天了!哪吒叹气道,玉帝大怒,点齐兵马,派了四大天王、李靖......呃,还有我,一起去花果山擒拿他。师叔祖,你们是不知道,那猢狲本事还真不小!一根铁棒子使得出神入化,七十二般变化防不胜防,俺......我跟他打了半天,也拿他不下!后来还是二郎神杨戬带着他那哮天犬过来,才勉强跟他斗了个不分胜负。
说到这里,哪吒有些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显然对自己没能拿下孙悟空有些耿耿于怀。他抓起第二块百花灵糕,狠狠咬了一口,仿佛在咬那只可恶的猴子。
现在呢?那猴王怎么样了?乐游适时地递上一杯新沏的、能顺气降火的帝休忘忧茶。
哪吒接过茶,吹了吹热气,说道: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太上老君用金刚琢偷袭,给擒住了。押到斩妖台上,刀砍斧剁、雷打火烧,都伤不了他分毫!最后被老君带回兜率宫,说要用地火炼化他,把那金丹逼出来。这都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了,也不知道炼化了没有。
他放下茶杯,凑近乐游,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佩服的复杂语气:师叔祖,你说这猢狲,是不是个怪胎?吃了那么多蟠桃金丹,居然没被撑爆!闹出这么大动静,把天庭的脸面都按在地上摩擦了......嘿嘿,虽然挺气人的,但不知为啥,有时候想想,还挺......带劲的?
乐游看着哪吒那纠结的小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自然知道后续发展——那八卦炉非但炼不死孙悟空,反而助他练成了火眼金睛,之后又是一场大闹天宫,直打得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踪。
天地生养,各有造化。一直沉默不语的烛龙,忽然放下手中的古卷,淡淡开口,他那双能勘破时空的眸子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某些片段,此猴乃补天遗石所化,气运所钟,命数奇特。这番闹腾,或许......亦是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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