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那封不卑不亢、绵里藏针的“感谢函”连同“未来星火”计划书,在当天中午前送到了陆时衍赛车场俱乐部的总裁办公室。据说陆时衍只是随手翻了翻计划书,便将文件递给了助理,对感谢函的内容不置一词,只对着助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了句:“回信,说心意收到,计划甚好,静待佳音。”
这回应滴水不漏,也冷漠至极。仿佛昨夜那场将苏家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的派对,只是他无聊时看的一出戏,戏散了,戏子的死活与他再无干系。
巴黎的社交圈是嗅觉最灵敏的鬣狗。陆时衍的态度,苏清鸢强撑的姿态,如同一阵风吹过水面,涟漪迅速扩散。原本就因苏家连遭打击而观望的墙头草们,摇摆得更厉害了。之前对“鸢”基金会趋之若鹜的几个品牌合作方,纷纷以“再评估”、“调整战略”为由推迟签约。几个被列入“未来星火”计划候选名单的年轻设计师,也开始含糊其辞,甚至有两人直接婉拒了邀请,转投了其他新锐品牌。风言风语更加露骨,从“苏家江河日下”升级为“苏家已无回天之力,苏清鸢不过是靠陆时衍施舍,现在被一脚踢开”。
苏语然在瑞士,被苏清鸢严令禁止关注外界舆论,但依旧有消息灵通的好事者“不小心”透露给她。她气得在视频里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反复叮嘱苏清鸢要沉住气。苏清鸢只是平静地让她看好妹妹,别让念星接触任何负面消息。
真正的风暴眼,是苏清鸢此刻所处的、被无形压力层层包裹的庄园。陆时衍的切割姿态,似乎也默许了某些暗流涌动。庄园外围,那些之前被“荆棘缠月”惊退的窥探目光,又悄然回来了,数量更多,也更不加掩饰。夏晚星的压力倍增,安保系统每天都要拦截数次试探性的渗透扫描,庄园周围的无人机和“游客”密度明显增加。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一封措辞傲慢、用词浮夸的烫金邀请函,被送到了庄园的安保室,指明要苏清鸢亲启。邀请函来自巴黎上流社交圈一位以挥霍无度和收集奇闻异事闻名的老牌花花公子——罗贝尔·德·拉法耶侯爵,内容是邀请她参加一个“别开生面的周末聚会”——在他新购置的、位于阿尔卑斯山腹地的私人赛道上,举办一场“速度与激情之夜”小型慈善赛车派对,为某个濒危动物保护基金募捐。附言里,用夸张的字体写道:“听闻苏小姐对‘能量’与‘美’有独到见解,想必对‘速度’这种最原始的‘能量艺术’也有兴趣?特邀莅临,共襄盛举。放心,安全措施绝对一流,绝不会让苏小姐像守护自己作品那样‘提心吊胆’。” 末尾,还附带了一张参加者名单,陆时衍的名字赫然在列,并且标注为“特邀嘉宾兼赛道体验顾问”。
邀请函送到苏清鸢手上时,她正在分析“隼”那边发来的、关于“叹息之墙”遗址能量场的最新监测数据,试图从中找出对方可能布设陷阱的蛛丝马迹。扫了一眼内容,她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将邀请函放到一边。这种无聊的、带着明显羞辱和挑衅意味的社交游戏,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奉陪。对方不过是想看她这个“落魄天才”在公开场合如何丢脸,或者,借机试探她与陆时衍现在到底“生分”到了什么地步。
然而,她低估了“有心人”推波助澜的能力。不到两小时,侯爵举办私人赛车派对、并“盛情”邀请了近期处于风口浪尖的苏清鸢的消息,就在小圈子里不胫而走。随之流传开的,还有几句“知情人士”的“善意提醒”:
“听说苏家这位大小姐,从小在乡下长大,别说赛车了,驾照怕都是刚拿的吧?去那种场合,不是自取其辱吗?”
“就是,德·拉法耶侯爵的派对,去的可都是真玩家,烧钱的主儿。苏家现在这光景,怕是连辆像样的跑车都租不起喽。”
“我看呐,陆少昨晚那态度已经很清楚了。苏家现在去,就是去当陪衬,给人看笑话的。有点自知之明,就推了吧,还能留点面子。”
“推了?那不就坐实了苏家无人,连个赛车派对都不敢去?我看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左右为难咯。”
流言蜚语,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向苏清鸢此刻最尴尬的处境。去,是羊入虎口,自取其辱,在陆时衍眼皮底下暴露苏家的窘迫和她的“不合群”;不去,是露怯认怂,坐实苏家日薄西山、连个普通社交场都不敢踏足的落魄,对“鸢”品牌和基金会的形象更是雪上加霜。
这背后,没有顾家那帮落井下石残余势力的推动,没有陆时衍的默许甚至纵容,苏清鸢是不信的。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针对她个人和苏家声誉的、在特定圈层内的“公开处刑”。
苏清鸢看着屏幕上那些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截图,眼神冰冷。她不在乎这些跳梁小丑的嘲讽,但她在乎“鸢”的声誉,在乎苏家最后的体面。更重要的是,陆时衍如此“配合”地将自己摆在“特邀嘉宾”的位置,是纯粹的看戏心态,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隐蔽的邀请和试探?他或许在等,等她主动求援,或者,看她如何应对这场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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