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十分,十九楼会议室。
空调的冷风像冰冷的刀子,刮在李小雨裸露的皮肤上。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标题用黑体加粗——《“星尘计划”一期执行案》。
张沈薇的指尖在文件第一页的“人设”一栏上敲了敲。“让观众记住你的标签。不是会唱歌的李小雨,而是‘底层逆袭的破碎梦想家’。”
李小雨的瞳孔缩了一下,她看到那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核心关键词——【努力】【反击】【坚持】。
“可是……那些视频里的事,都是真的……”她的声音干涩。
“真实,是这个剧本唯一的价值。”张沈薇翻到下一页,动作不带一丝情感,“假货骗不了付费用户。”
第二页,【流量炸弹】。
李小雨的视线被一串数字钉住了。
【10亿曝光】
【50万新增粉丝】
【3000万播放量】
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搅,大脑无法处理这串数字代表的意义。“这……怎么可能?”
“平台给的资源。”张沈薇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前提是,你的第一条视频,完播率不低于60%。否则,这十亿曝光就是一堆数字垃圾,而你,也是。”
60%。这个数字像一条绞索,瞬间勒紧了李小雨的脖子。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怎么……才能让他们看完?”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思考。
“钩子。”张沈薇的目光锐利得像鹰隼,“前三秒抓住眼球,前十五秒引爆情绪,前三十秒让他们产生该死的同情心,或者优越感。”她停顿了一下,“你必须做到。”
李小雨的嘴唇抖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沈薇没理会她的反应,翻到了第三页。【联名试点】。
三个品牌Logo并排排列:一个国产美妆,一个运动服饰,一个连锁奶茶。
“他们都对‘破碎梦想家’的故事很感兴趣。”张沈薇指着下面的预估数据,“口红,单价89,预估销量10万支。卫衣,单价299,预估5万件。奶茶,单价19,预估50万杯。”
李小雨的脑子嗡的一声。她飞快地心算着,得出的数字让她一阵眩晕。
“这些钱……”
“70%进你的工作室,平台抽30%。”张沈薇打断她,随即补上一刀,“当然,工作室所有运营成本、法务、税务,都从你的70%里出。”
那座用天文数字堆砌的金山,瞬间崩塌成一堆泡影。
“那我……最后能拿多少?”她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卑微的问题。
“看你的视频爆不爆。”张沈薇合上文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爆了,他们追着你签约。不爆,这些意向书就是废纸。”
李小雨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再也撑不住,猛地低下头,胃部的痉挛让她忍不住干呕。眼泪不是流出来的,而是被巨大的压力从眼眶里挤出来的。
“我……我害怕……”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怕做不好……怕他们笑我……”
“怕失去这个机会?”张沈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李小雨猛地抬头,满脸泪痕。
张沈薇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那力道不像是安抚,更像是一种钳制。“小雨,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李小雨无法思考,只能摇头。
“因为你听话。”张沈薇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边,话语却淬了冰,“妮姐想跟我谈条件,邶姐有自己的小算盘。她们都太聪明,太想赢。而我,不需要赢家,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商品。”
李小雨的身体瞬间僵硬。
“所以,你不需要怕做不好。”张沈薇直起身,拿起自己的包,“你只需要怕,不听话。”
***
下午五点二十分,十九楼休息室。
李小雨捧着一杯奶茶,是柳妮蔻送来的。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缓解胃里的灼烧感。
“薇姐就是这样,对所有人都要求高。”柳妮蔻坐在她身边,语气温柔得像一团棉花,“但她选的人,从来没错过。她说你行,你就一定行。”
李小雨看着柳妮蔻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她知道柳妮蔻是好意,但这份好意,此刻却像另一重枷锁。
薇姐从来不会错。
所以,如果我失败了,那就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握紧了那杯奶茶。
***
晚上六点四十分,十九楼录音室。
幽闭的空间里,只有麦克风和她。耳机里传来张沈薇平静的指令:“开始。”
李小雨看着面前的脚本,那上面的每个字都像在嘲笑她。她张了张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叫李小雨,今年十七岁……我用了三年,从一个没人要的练习生,变成了……”
她念不下去。那句“还是没人要的练习生”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她羞耻,让她作呕。眼泪再次涌出。
耳机里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张沈薇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不在耳机里,而在她身后。
李小雨回头,看见张沈薇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录音室。
“念不出来?”张沈薇脸上没什么表情,“想想你爸的手术费,还差多少?”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李小雨最柔软的心脏。她所有的伪装、胆怯、羞耻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变成了一个,还是没人要的练习生!”她几乎是哭吼着喊出了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破音。
录音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小雨脱力地扶着麦克风架,浑身发抖。
“很好。”张沈薇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满意。
她没有再看李小雨一眼,转身对隔音玻璃外的助理打了个手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间。
“素材捕获。通知平台,计划提前。今晚九点,全渠道推送。”
李小雨的哭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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