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排练室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空气里浮动着汗水和松香的混合气味。
露娜和羚萌还在继续排练,汗珠顺着羚萌的鬓角滑落,砸在吉他面板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水渍。她却像毫无察觉。
“不对。”露娜的指尖在琴键上戛然而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紧绷,“副歌进来的时候,你的吉他情绪太满了。这里需要的是克制,是暗流,不是宣泄。再来。”
“好。”羚萌深吸一口气,拨弦的手指有些发僵,眼神却依旧专注。
就在这时,排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派派穿着上流大学的校服,酒红色波点的大蝴蝶结衬得她脸蛋白皙,那双奇异的红色眼瞳在灯光下像两颗剔透的红宝石。
“露娜姐,羚萌姐,晚饭的钟都敲过了哦。”她晃了晃手里的双层保温盒,语气轻快得像只小鸟,“薇姐怕你们修仙把自己练成干尸,特派我来投喂。”
“派派?”露娜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脸上掠过一丝意外。
羚萌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腹中空空,她放下吉他,感激地接过保温盒:“替我们谢谢薇姐,太及时了。”
“那当然啦!”派派跳进来,把保温盒放在地上,像献宝一样打开,“薇姐最会照顾人了。别看她平时像个冰块,其实心比暖宝宝还热乎。”
露娜看着派派脸上那种混杂着崇拜和依赖的幸福表情,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刺了一下。她拿起一瓶水,拧开,却没有喝,只是状似无意地问:“她对你……一直这么好?”
“嗯?”派派正把筷子递给羚萌,闻言歪了歪头,“也不是。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她比现在凶一百倍。”
“那你还……”
“因为后来我变成了恶魔呀。”派派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她指了指自己漂亮的红色眼睛,“就是三个月前,这个,藏不住了。我吓得半死,把自己锁在宿舍里,谁也不见。我以为自己完蛋了,会被当成怪物烧掉。”
排练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羚萌扒拉饭菜的微小声音。
“是薇姐,”派派的语气变得无比虔诚,她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她一脚踹开了我的门。我以为她要抓我,结果她只是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红色,挺漂亮的,比美瞳真实。’”
露娜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觉得我恶心,也没觉得我可怕。她教我怎么控制力量,怎么让眼睛在不想被人看到的时候变回普通的颜色。她还说……”派派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她说,成为恶魔不是堕落,只是进化。她说,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身上才会带光。她自己就是那样的。”
“她自己?”露娜终于抓住了那个关键词,追问道。
“是啊,”派派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薇姐以前……经历过比变成恶魔还可怕的事。所以她什么都懂。她能看穿所有人,所以她才能保护我们。”
露娜愣住了。保护?那个在会议室里宣布要贩卖“真实灵魂”,把她三年来的“完美”当成过时资产的女人,会保护谁?她只是在挑选更有价值的商品。
“好了好了,你们快吃!”派派猛地拍了下手,恢复了活泼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剖白只是幻觉,“薇姐说总决赛只剩三天了,成败在此一举,你们俩可得给我争气!”
“三天……”露娜喃喃自语,这个数字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铡刀。
“没问题的!”羚萌咽下一大口饭,用力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粗糙,“我们一定能拿下年度金曲!”
露娜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晚上七点,方海莲娱乐大楼顶层,张沈薇的私人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海,而她就是俯瞰这片灯海的唯一主宰。她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舆情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的声音冷静而有节奏,像在谱写一首命运交响曲。
“张总监。”助理敲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南方人物》的稿件初稿,按您的意思,标题是《从地下通道到璀璨舞台——揭秘露娜不为人知的奋斗史》。”
张沈薇没抬头,目光依旧锁死在屏幕上一个正在攀升的负面词条上——“人设崩塌”。
“太软了。”她冷冷地说,“像地摊文学。换掉。”
助理愣了一下:“那您的意思是……”
“《圣女的归途:当天使选择走回人间》。”张沈薇终于抬起眼,墨绿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们的读者不是来看苦情戏的,他们是来朝圣的。”
“……是,我马上改。”助理连忙应道。
“还有,”张沈薇拿起笔,在文件上划掉一段关于露娜家境贫寒的描写,“删掉所有关于‘穷’的具象描述。‘穷’会引来廉价的同情,但‘孤独’和‘迷茫’会引来高贵的共鸣。把重点放在她一个人抱着吉他,对抗整个世界的精神孤独感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