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穿堂风刮了一夜,也仿佛刮走了温舒然身上最后一点温度。她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寒意浸透四肢百骸,冻得她牙齿开始打颤,才浑浑噩噩地扶着门爬起来,捡起散落的东西和拐杖,挪回了那个同样冰冷的出租屋。
接下来的两天,她几乎是在一种半昏迷的麻木状态中度过的。腿伤疼痛,心口更像破了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她吃得很少,睡得断断续续,大多数时间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水渍发呆,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又被江砚辞最后那些冰冷的话语、沈嘉言丑陋的嘴脸、还有母亲绝情的哭骂塞得满满当当,胀得生疼。
她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在绝望和茫然的煎熬里,数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知道江砚辞说到做到,诉讼材料一定已经在准备,只是不知道那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何时会彻底落下。
第三天下午,天色依旧阴沉。温舒然正就着半瓶凉白开,吞咽着最后半袋不知过期没有的饼干,门外再次响起了快递员熟悉的、不耐烦的敲门声。
“温舒然!法院快递!签收!”
“法院”两个字,像两根尖锐的冰刺,瞬间扎透了温舒然混沌的意识。她手里的饼干袋掉在地上,碎屑洒了一身。心脏骤然紧缩,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来了……真的来了……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椅子在几天前被她撞倒后一直没扶起来),拄着拐杖,踉跄着扑到门边。开门时,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
门外依旧是那个表情不耐的快递员,递过来的,是一个更大的、印着法院徽记和名称的硬质文件袋,比她之前收到的律师函要厚实得多,也沉重得多。
“签字。”快递员把电子签收屏递到她面前。
温舒然看着那个屏幕,又看看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仿佛看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她迟疑着,手指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快点啊大姐,我还有一堆件要送呢!”快递员催促道。
温舒然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胡乱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也看不清签了什么,就慌忙接过那个文件袋。快递员转身就走,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很快消失。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也仿佛将她和那个沉重的文件袋一起,封在了这个狭小绝望的空间里。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下去,就像那天在法院门口,在自家门前一样。文件袋放在腿上,那种沉甸甸的、透着不祥的质感,让她呼吸困难。文件袋的封口处,印着清晰的法院红色印章,还有一行小字:“民事起诉状副本及相关材料”。
民事起诉状……副本……
江砚辞……真的起诉了。
这不是律师函,不是警告,是真正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诉讼文件。他已经不再给她任何私下纠缠或挽回的机会,彻底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了法庭这个冰冷而公开的战场。
温舒然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鼓起全身的勇气,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是厚厚一沓装订整齐的A4纸。最上面一份,抬头是某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正式文书格式,标题赫然写着:“民事起诉状”。
她的视线慌乱地扫过原告信息:“江砚辞”。委托代理人:“顾彦,某某律师事务所律师”。被告信息:“温舒然”。案由:“离婚纠纷”。
再往下,是诉讼请求。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一行行冰冷的印刷体字上:
“一、请求判决原告与被告离婚;
二、请求判决婚生子江念泽由原告抚养,被告依法支付抚养费;
三、请求依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四、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承担。”
清晰,明确,没有任何含糊的余地。第一条,离婚;第二条,孩子抚养权归他。
温舒然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控制住没有当场尖叫出来。她颤抖着手,翻过一页。
下面是“事实与理由”部分。篇幅不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用客观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法律语言,陈述着他们的婚姻如何走向死亡。
“……原、被告虽系自由恋爱结婚,但婚后不久,被告即将主要精力投入个人工作室经营,长期疏于对家庭、对原告及婚生子的关心与照顾……”
“……婚姻存续期间,被告多次在家庭重要事务中缺席。例如:XXXX年X月X日,原告重病高烧,急需照顾,被告以陪伴工作室合伙人处理私事为由拒绝;XXXX年X月X日,婚生子江念泽幼儿园举办亲子运动会,被告承诺参加却临时爽约,事后在社交平台发布与工作室合伙人出游照片;XXXX年X月X日,原告母亲突发急病入院抢救,需家属签字,被告再次因陪伴该合伙人亲属而延误两小时方至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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