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室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裤子,将寒意一丝丝渗进温舒然的骨缝里。她就那样瘫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调解员递来的纸巾静静躺在她手边,她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耳边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江砚辞最后那几句冰冷的话,还有他决然离去时,衣角带起的、微小的气流。
“太晚了……”
“没有调解的必要了……”
“准备诉讼材料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带来绵长而剧烈的痛楚,却不见血,只是闷闷地、沉沉地钝痛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调解员接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又看了看她,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轻轻离开了调解室,留下她一个人。
关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那声更轻,却同样将她隔绝在彻底的孤寂里。
腿上的石膏传来一阵阵酸胀的钝痛,提醒着她现实的狼狈。温舒然终于动了动僵硬的眼珠,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狭小而简洁的屋子。这里,刚刚宣告了她婚姻的彻底死亡,也宣告了她试图挽回的最后努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心底某个角落,突然涌起一股近乎偏执的不甘和恐慌。江砚辞走了,可也许……也许他只是太生气了,也许出了这个门,冷静一下,他……
这个念头荒谬得可笑,却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了她一丝虚妄的力量。
她咬着牙,双手撑地,忍着腿上尖锐的刺痛,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站稳后,她大口喘着气,额头再次布满冷汗。她抓起靠在墙边的拐杖,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也顾不上擦干脸上的泪痕,就那么一瘸一拐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调解室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仓促而笨拙的脚步声和拐杖戳地的“笃笃”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凄凉。她几乎是半跑半拖着伤腿,朝着法院大门的方向挪动,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追上他!一定要追上他!再跟他说句话,哪怕一句!
法院正门的台阶又高又长,对正常人来说都需拾级而上,对她此刻而言,更是如同天堑。她冲到台阶顶端时,已经气喘吁吁,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冰冷的石柱,焦急地向下张望。
正是午后,天空依旧阴沉,但法院门口人来人往,有刚结束庭审走出来面色各异的当事人,有行色匆匆的律师,也有前来办事的市民。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心跳如擂鼓。
找到了!
就在台阶下方的路边,那辆她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那里,车身线条流畅,在灰暗的天色下泛着低调而冷硬的光泽。司机已经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而江砚辞,正站在车旁,微微侧身,似乎正与身旁的顾彦最后交代着什么。他挺拔的身影在周遭略显杂乱的环境里,依旧醒目得刺眼,周身那股疏离冷漠的气场,仿佛将他和周围的一切都隔开了。
“砚辞!”
温舒然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在略显嘈杂的法院门口并不算太响亮,却足够让台阶下的人听见。
江砚辞和顾彦同时抬头,朝台阶上望来。
顾彦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麻烦感。
而江砚辞,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神骤然冷了下去,比这阴沉的天气还要寒上十分。那里面没有任何惊讶,只有深不见底的厌烦和冰冷,仿佛看到什么甩不掉的、令人作呕的麻烦。
温舒然却顾不上了。看到他那张脸,看到他还站在那里,她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又燃了起来。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不顾一切地冲下台阶。伤腿完全使不上力,下台阶的惯性让她几次趔趄,差点直接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去,全靠拐杖死死支撑和另一只手慌乱地抓着旁边的栏杆,才勉强维持住平衡,模样狼狈不堪,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观望,指指点点。
她终于踉踉跄跄地冲到了最下面一级台阶,冲到了江砚辞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熟悉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他以前很少抽烟,除非是压力极大的时候。
她心头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胳膊。西装布料挺括而冰凉,底下是他坚实的手臂肌肉。她能感觉到,在她抓住他的瞬间,那手臂的肌肉倏地绷紧了。
“砚辞!等等!就五分钟……不,三分钟!你听我说完,最后听我说几句,好不好?”她仰着脸,泪水涟涟,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手上抓得死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立刻消失,“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怎么对我都行,就是别……别真的去法庭……我们回家,我们好好谈谈,念泽还在家等着我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