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风云录:卷一
漕帮魅影(上)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江州府,地处南北漕运枢纽,大运河穿城而过,商贾云集,舟楫如梭,其繁华富庶,十倍于青州。亭台楼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赵天携众抵达江州,入住同知衙署。这同知虽为知府佐贰,但江州地位特殊,同知权责更重,分管漕运、盐政、刑名等要害部门,可谓位卑权重。
新官上任,照例是一番拜会、接风、熟悉环境。江州知府周文博,是个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精明的老官僚,对赵天这位“名人”的到来,表面热情,实则透着疏离与审视。府衙上下,各级官吏更是心思各异,都在观望这位扳倒过府丞、得了镇远侯青眼的年轻同知,是过江猛龙,还是昙花一现。
赵天沉住气,并不急于烧火。他花了数日时间,翻阅江州卷宗,由文师爷和高兰霞从旁协助,很快便对江州的势力格局有了清晰认知。
江州势力,盘根错节,主要有三:
一为以周知府为首的官方体系,关系网络复杂,与地方世家牵连甚深。
二为本地世家豪族,以“江州四大家”(沈、林、王、陈)为首,把控着丝绸、茶叶、盐引等命脉行业,树大根深。
三为掌控运河漕运的漕帮!这才是江州真正的地头蛇!漕帮势力庞大,弟子数万,掌控着南北物资输送的咽喉要道,连官府都要让其三分。现任漕帮帮主雷万霆,绰号“翻江龙”,武功高强,手段狠辣,是个极难缠的角色。
而赵天分管的漕运,正是要与这漕帮直接打交道!
麻烦,很快找上门来。
赵天到任第五日,便有一桩棘手案子摆到了他的案头。
报案的是江州最大的米商沈百万(与青州沈万金并非一人)。他哭诉,其雇佣漕帮船只运送的一批五千石上等漕米,在运河黑水荡段遭遇“水匪”劫掠,船毁米沉,损失惨重!押船的漕帮小头目和几名船工下落不明,疑似遇害。
“水匪?”赵天看着诉状,眉头微蹙。黑水荡是运河一段险要河道,水流湍急,暗礁丛生,确实偶有匪患,但敢劫掠漕帮护送的官粮,这伙“水匪”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沈员外,漕帮那边是何说法?”赵天问道。
沈百万哭丧着脸:“回大人,漕帮的人说他们也是损失惨重,正在全力追查水匪下落,让小人等消息。可这都三天了,杳无音信!那五千石米是供给京师的啊!延误了期限,小人可是要掉脑袋的!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漕粮被劫,非同小可!尤其还是供给京师的上等漕米!
赵天立刻传唤负责此段漕运的漕帮香主郭雄。
郭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皮肤黝黑,眼神闪烁,来到堂上,对赵天还算恭敬,但言语间透着一股江湖人的油滑。
“赵大人,”郭雄抱拳道,“黑水荡那事儿,弟兄们确实尽力了!那伙水匪来得突然,人多势众,武功高强,我们寡不敌众,折了几个兄弟,粮食也被抢了。属下已加派人手沿河搜查,定要将那伙天杀的水匪揪出来,千刀万剐!”
他说得义愤填膺,情真意切。
赵天不动声色:“可知水匪来历?有何特征?”
郭雄摇头:“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只知道水性极好,下手狠辣,不像普通毛贼。”
“失踪的弟兄和沉船,可曾找到?”
“正在打捞,黑水荡水深流急,一时半会儿……”
“五千石粮食,不是小数目,转运销赃需要渠道。”赵天打断他,目光如炬,“郭香主,你们漕帮掌控运河,耳目灵通,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郭雄被赵天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强笑道:“大人明鉴,属下一定加紧追查!一有消息,立刻禀报大人!”
问询无果,赵天让郭雄退下。他看着郭雄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郭雄,看似配合,实则句句推诿,将责任完全推给莫须有的“水匪”,本身就有问题!
“大人,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文师爷低声道,“漕帮护送的船被劫,他们比谁都着急找回场子,岂会如此消极?除非……”
“除非他们心里有鬼。”赵天接话道,“要么是监守自盗,要么就是与那所谓‘水匪’,有所勾结!”
高兰霞在一旁道:“是否需要我带人去黑水荡附近暗中查访?”
赵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急。对方既然敢做,必然有所准备。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
他吩咐道:“文师爷,你去查一下近期江州及周边州县,有无大宗粮食交易,特别是来路不明的。兰霞,你设法接触一下漕帮底层弟子,看看能否打听到一些内部消息。钱捕头,带几个生面孔的兄弟,去黑水荡沿岸的渔村、码头转转,听听风声。”
众人领命而去。
赵天则再次仔细翻阅卷宗,尤其是关于漕帮和黑水荡的记载。他发现,近一年来,黑水荡附近已发生过三四起类似的“劫案”,损失都不小,但最后大多不了了之,要么推给水匪,要么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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