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明白。”林清远应道,随即又似不经意地说,“前日去书房还书,偶见父亲案头有一本《漕运纪要》,似是工部新编。” 他补充了一个具体细节,暗示父亲烦忧的可能方向(漕运?)。
林映棠记下。漕运关系国计民生,若出了问题,父亲这个丞相确实首当其冲。
“三弟有心了。”她语气中带上一丝赞许,“读书明理,更要学以致用。外院‘赵先生’近日可还授课?” 她将话题引向赵有财,想了解外院最新情况。
林清远摇摇头:“‘赵先生’告假数日了,说是家中老母染疾。如今外院采买事宜,暂由‘周副手’代理。” 周副手,自然就是周妈妈的侄子周旺。赵有财在此时告假,是巧合,还是被迫回避?周旺代理采买,意味着柳氏的触角进一步伸向外院核心事务。
信息交流得差不多了。林映棠从袖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用素布包着,递给林清远:“这是前朝一些文人笔记的摘抄,中有不少处世哲理和史论短评,或对你的学业有所裨益。闲暇时可翻阅,但切记,莫要让他人瞧见。”
小册子是她这几日根据记忆默写的一些历史典故、权谋故事和简易管理思维,经过文言化和删减,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读书笔记,实则蕴含着她对林清远的引导和培养。
林清远双手接过,感受到册子的分量,眼中感激之色更浓:“多谢大姐姐!弟一定仔细研读,不负期望。”
“嗯。”林映棠看了看天色,“风大了,回吧。记住,保重身体,潜心向学。来日方长。”
“是,大姐姐也请保重。”林清远躬身行礼,将册子小心藏入怀中,转身快步离去,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竹影中。
林映棠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带着春桃缓缓往回走。这次会面,收获超出预期。林清远不仅是个可靠的信息源,更展现出了可塑的潜质。他渴望改变现状,也有一定的悟性和胆识。只要引导得当,假以时日,或能成为她在府中甚至府外的重要助力。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接触,她初步建立了与林清远之间稳固、隐秘的沟通渠道和信任基础。他们之间,不再是单向的施恩与受惠,而是有了初步的互利与默契。
回到偏院,关上门,春桃才小声感叹:“小姐,三少爷……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绝境中抓住一线希望的时候。”林映棠淡淡道。她走到书案前,将今日得到的信息在脑中梳理:父亲忧心漕运、柳氏扩张外院势力(周旺)、赵有财告假……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府内外更加复杂的图景。
她铺开纸,用炭条写下一行字:“外紧内松,静待其变。继续观察‘周’、‘赵’,留意父亲归府情绪及朝中传闻(漕运相关)。清远处,定期传递非敏感学业疑问及府内见闻,保持联系,逐步加深引导。”
“暗织网”的第二根线,已经悄然系紧。虽然依旧脆弱,却让她在这孤军奋战的深宅里,感觉到了第一丝来自“自己人”的暖意和支撑。
得弟助,竹轩暗会话机锋。
递信息,解隐语,默契渐相通。
赠书册,引方向,雏鹰初展翅。
网虽疏,线已联,寒夜孤星映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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