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并未因春日暖阳而有丝毫消减。林映棠如常蛰伏,一面梳理“茶谱”上日渐繁杂的线条,一面等待着春生和林清远那边的进一步消息。然而,一场意外的风波,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提前搅动了偏院这潭看似死寂的水。
三月二十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院门便被拍得砰砰作响,伴随着妇人尖利惶急的哭喊:“春桃姑娘!春桃姑娘快开门!出事了!救命啊!”
春桃吓了一跳,看向林映棠。林映棠眉头微蹙,示意她去开门。门一开,王妈便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头发散乱,脸上泪痕交错,一把抓住春桃的胳膊,浑身哆嗦:“完了!完了!春桃姑娘,大小姐!你们可要救救老婆子啊!厨房……厨房昨晚遭了贼,丢了夫人明日宴客要用的两坛陈年花雕和一只赤金镶玛瑙的醒酒壶!周妈妈带人正在查,说……说有人瞧见昨晚我儿子铁蛋在厨房附近转悠……这、这要是被认死了,我们娘俩可就活不成了啊!” 她儿子铁蛋,是外院一个负责搬运杂物的粗使小厮。
王妈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春桃也慌了神,连忙扶住她:“王妈,你别急,慢慢说,铁蛋怎么会去偷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啊!” 王妈捶胸顿足,“铁蛋那孩子老实巴交的,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可……可周妈妈那边已经认定了,说人证物证俱在,要绑了我们去见夫人!铁蛋已经被扣在外院了!我是趁着她们还没来拿我,偷跑出来求大小姐开恩,说句公道话啊!”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映棠面前,砰砰磕头,“大小姐,您慈悲,您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没偷啊!”
林映棠端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心中却急速盘算。厨房失窃,偏偏是柳氏宴客要用的贵重酒器,时机敏感。周妈妈迅速锁定王妈母子,真的是证据确凿,还是借机清除“不听话”的眼线?王妈是她好不容易埋下的内线,虽层次不高,但至关重要,绝不能轻易折损。更重要的是,此事若处理得当,或许能成为进一步拉拢王妈,甚至……打击周妈妈气焰的机会。
“王妈,你先起来。” 林映棠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哭解决不了问题。你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我。铁蛋昨晚为何会在厨房附近?周妈妈说的人证物证,具体是什么?”
王妈被她镇定的态度感染,抽噎着爬起来,断断续续道:“铁蛋……铁蛋昨晚不当值,是因为他同屋的周二狗病了,托他去大厨房后头的巷子,给家里捎个口信,顺便……顺便给我带了包治咳嗽的草药回来。他路过厨房后门时,天刚擦黑,确实……确实瞧见一个人影从厨房角门那边闪过去,像是往后花园去了,但没看清脸。他胆小,没敢声张,就赶紧回来了。谁知道今天一早……就说丢了东西,还有人指认看见铁蛋鬼鬼祟祟在附近,怀里还鼓鼓囊囊的……那肯定是栽赃啊!至于物证……周妈妈说在厨房后窗台下,发现了铁蛋平时系在腰上的一个旧荷包!”
“旧荷包?” 林映棠抓住关键,“什么样的荷包?铁蛋确认是他的吗?昨晚可曾丢失?”
王妈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就是个灰蓝色的旧布荷包,上面绣了个歪歪扭扭的‘福’字,是铁蛋他爹留下的。铁蛋说……说昨晚回来时还在腰上,今早起来就不见了,他还以为掉在路上了……”
荷包出现在失窃现场,人证看见铁蛋在附近,怀里“鼓鼓囊囊”。证据链看似完整。但破绽也很明显:铁蛋若真是贼,偷了贵重酒器和醒酒壶,为何要把自己明显特征的荷包遗落在现场?这不合常理。更像是有人故意栽赃。
“指认铁蛋的人是谁?” 林映棠问。
“是……是周妈妈一个远房侄媳妇,也在厨房帮工,叫喜鹊的。” 王妈咬牙切齿,“平日就爱搬弄是非,巴结周妈妈!”
周妈妈的亲戚作证。林映棠心中冷笑,这栽赃手法并不高明,但在柳氏掌家的后宅,对付王妈这样毫无背景的仆役,足够了。
“王妈,你现在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慌。” 林映棠冷静吩咐,“周妈妈若要绑你,你就跟她去,但记住,无论她怎么问,你只说三点:第一,铁蛋昨晚是去帮同屋捎口信、给你送药,有周二狗和门房老赵可以作证(去送药必然经过门房)。第二,铁蛋胆小,看见人影吓得赶紧跑了,没看清是谁。第三,荷包是铁蛋爹的遗物,他从不离身,昨晚回来时还在,今早发现不见,定是有人偷去栽赃。咬死了,不要改口,也不要攀扯别人。”
王妈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了主心骨。
“春桃,你悄悄去一趟外院,找到被扣住的铁蛋,把同样的话告诉他,让他也咬死。另外,打听一下,昨晚除了铁蛋和那个‘人影’,还有没有其他人靠近过厨房,尤其是……周旺手下的人,或者喜鹊的动向。”
春桃应声而去。
林映棠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初绽的几点新绿,脑中飞速推演。这显然是一次针对王妈的构陷,目的是什么?仅仅因为王妈是厨房老人,不太买周妈妈的账?还是柳氏或周妈妈察觉到了王妈与偏院若有若无的联系?亦或是,想借此事敲打所有“不听话”的下人,包括最近失势的赵有财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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