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草长莺飞,相府内的气氛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诗会”邀请而微妙地紧绷起来。这诗会并非由柳氏或林映月发起,而是来自礼部侍郎的夫人,下帖子邀请京城几位素有才名的闺秀,在侍郎府后花园品茗赋诗,以贺春深。林映月自然在受邀之列,帖子也循例送到了相府,由柳氏过目。
这本与林映棠无关。她这个“病弱无才”的嫡长女,早已被京城社交圈遗忘。然而,柳氏在接到帖子后的次日,却让周妈妈亲自来偏院传话,言称夫人觉得大小姐近来身子渐好,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世面,这次诗会正是个好机会,已代为应下,让林映棠早做准备。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映棠心中警铃大作。柳氏会好心让她出去露脸?绝无可能。这分明是场针对她的“鸿门宴”。诗会之上,众目睽睽,若她出丑丢脸,不仅自己名声扫地,更会累及相府颜面,届时柳氏便能名正言顺地进一步打压她,甚至可能借机坐实她“愚钝不堪”、“有辱门风”。
“装病”推脱?柳氏既已代她应下,再推脱便是“不识抬举”、“忤逆母亲”。硬着头皮去?她对这时代的诗词歌赋仅限于原主那点贫瘠的记忆和近日的恶补,如何与那些自幼受教的才女们比肩?何况,林映月必不会放过这个让她难堪的机会。
这简直是个死局。但林映棠知道,她必须去,而且不能输得太难看,甚至……要寻找一线生机。
“春桃,去打听清楚,这次诗会除了二小姐,还有哪些府上的小姐会去?可有与我们府上……关系微妙或与母亲不睦的人家?”她需要了解潜在的“观众”和可能的“变数”。
同时,她让栓子带话给林清远,请他留意父亲对此事的态度,以及柳氏近日有无特别准备或交代林映月什么。
反馈很快回来。诗会规模不大,受邀的五六位小姐,多是书香门第或中等官宦之家,其中有一位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千金,据说性子耿直,其父与林丞相在朝中并非一派,偶有政见相左。柳氏近日确实给林映月新裁了几身衣裳,打了一套时新头面,还特意请了位告老的女翰林,给她突击讲解诗韵和时下流行的咏春题材。
父亲那边,林清远传回的消息是:“父亲闻母亲提及大姐与会,只道‘既应了,便去吧,谨言慎行,莫失礼数’,未多置评。” 态度平淡,并未特别支持或反对,但“谨言慎行”四字,也隐含了不希望她惹事丢脸的意思。
看来,柳氏是打定主意要在父亲和外人面前,彻底坐实她“无才”的形象。而那位左副都御史家的小姐,或许是个不确定因素。
林映棠闭目沉思。诗词她短时间内无法速成,但前世作为演员,背诵、理解乃至“表演”诗词的底蕴还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应对“现场”,如何转移焦点,如何将劣势转化为另一种“印象”。
她开始翻检那些旧书,重点寻找咏物、写景的简洁短诗,尤其是意境清幽、用词不算生僻的。她不需要原创,只需要“恰当”地借用。这个时代诗词流通虽广,但信息传递慢,一些相对冷门或前朝的小诗,未必人人熟知。她小心筛选,牢记几首,并反复推敲在不同情境下“吟出”的可能。
她也没忘记形象管理。柳氏断不会给她准备新衣。她让春桃将生母留下的那件藕荷色旧衣裙再次浆洗干净,尽量显得整洁。发饰只用最简单的银簪和一朵新摘的浅紫色野花。妆容依旧清淡,力求突出“病后初愈、气质沉静”而非“容色黯淡”。
诗会前一日,林映月“好心”地派丫鬟送来一盒胭脂水粉和两支珠花,说是给大姐姐妆扮用。林映棠道谢收下,转身便让春桃检查。果然,胭脂颜色艳俗且粉质粗糙,珠花更是陈旧暗淡,戴上只会显得更加寒酸可笑。她不动声色,只将东西收起。
诗会当日,春光明媚。林映棠随林映月一同乘车前往侍郎府。林映月一身簇新的鹅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耳坠明珠,明媚照人,一路上话里话外,无不是对诗会的期待和对各位才女的仰慕,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林映棠那身半旧衣裙,嘴角噙着一丝隐秘的得意。
到了侍郎府,被引入后花园水榭。几位小姐已到了几位,果然都是衣着光鲜,举止娴雅。林映月如鱼得水,很快与相熟的姐妹说笑起来。林映棠则安静地跟在后面,微微垂首,向主家和各位小姐见礼,姿态恭谨,不多言不多语,符合她“久病初愈、性子沉静”的传言。几位小姐打量她的目光有好奇,有怜悯,也有淡淡的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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