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带着些微燥热,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林映棠放下手中那本《金刚经》——这是前几日林清远悄悄送来的,说是父亲书房里找出的旧本——目光投向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蔷薇花期已过,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生机勃勃,却也让这偏院更显寂静。
自寿宴后获得的短暂平静,并未让林映棠放松警惕。相反,她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敏锐地察觉到暗流的涌动。柳氏虽不再明目张胆克扣用度,但对内宅的掌控似乎更加细致入微。周妈妈虽因周旺之事受挫,却并未失势,反而将手伸向了更琐碎处。而父亲林丞相,朝事压力似乎有增无减,归府时间越来越晚,眉头也锁得愈深。
更重要的是,林映棠感觉到,自己在这府中的处境已至瓶颈。偏院如同一个透明的囚笼,柳氏的目光无处不在。香露生意的扩展、信息的收集、乃至身体的进一步调理,都受到了极大限制。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她暂时跳出这座囚笼,获得更多自主空间和行动自由的契机。
这个契机,她早已在心中反复思量——城外观音庵,静安师太。
数月前,她落水后“病重”,曾以此为借口婉拒冲喜,当时便提到过静安师太和观音庵。这些日子,她也有意无意让春桃在外提及“大小姐为亡母抄经祈福”、“夜梦先母需佛前供奉”等话。铺垫已然足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让这个请求合情合理、甚至让父亲和柳氏都无法轻易拒绝的“缘由”。
这个机会,在五月中悄然而至。
这一日,林清远传来消息:父亲因漕运事务与户部几位官员争执,回府后胸闷气短,请了太医,诊为“忧思过度,肝气郁结”,需静养调理。柳氏为此忧心忡忡,已在府中小佛堂早晚焚香,祈求平安。
父亲病倒,虽非重症,却是一个极好的“由头”。林映棠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让春桃去大厨房,借着取饭的时机,与王妈“闲聊”,忧心忡忡地提及:“小姐这两日也睡不安稳,说是梦见先夫人面容忧愁,似有未了之事……小姐自责不能为老爷分忧,又不能为亡母尽孝,心中郁结,连抄经都静不下心了。” 这话自然很快传到了柳氏耳中。
次日,林映棠换上了一身素净得几乎发白的衣裙,未施粉黛,眼下刻意保留了些许青影,前往正院“探病”。
柳氏正在外间吩咐下人煎药,见她进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棠儿来了?你父亲刚服了药歇下,莫要打扰。”
“女儿听闻父亲身体不适,心中不安,特来探望。不敢打扰父亲休息,只在门外磕个头,愿父亲早日康复。”林映棠声音低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恭敬。她在门外郑重行礼,姿态虔诚。
起身后,她看向柳氏,犹豫片刻,轻声道:“母亲为父亲日夜操劳,也要保重身体。女儿无能,不能为父母分忧,心中惭愧。昨夜又梦先母……女儿思来想去,斗胆有个不情之请。”
柳氏眼神微动:“何事?”
林映棠垂下眼帘,声音更轻,却清晰:“女儿想……想去城外观音庵,带发修行一段时日。”
柳氏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出离开。
“一来,”林映棠继续道,语气恳切,“女儿想为父亲斋戒祈福,祈求父亲早日康健,朝廷诸事顺遂。二来,也为亡母供奉长明灯,抄经超度,以全孝心。三来……”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赧然和自厌,“女儿自知愚钝,性子又怯懦,于府中无所助益,反添烦扰。近来多梦魇,心神不宁,恐是孽障未消。听闻静安师太佛法高深,庵中清净,或可助女儿静心养性,涤除尘虑。”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为父祈福是孝,为母超度是孝,自身修行是为家族减少“麻烦”,且将之前的“梦魇”、“癔症”归咎于自身“孽障”和需要“静心”,给了柳氏一个顺水推舟将她送走的完美理由。
柳氏审视着她苍白素净的脸,和眼底那份看似真诚的恳求与自我厌弃,心中迅速权衡。这个继女近来虽未再生事,却总让她感觉有些捉摸不透。送她去庵堂,眼不见为净,又能彰显自己这个主母“体贴”庶女心意、支持其尽孝修行。老爷正在病中,若听说嫡女主动要去为他祈福,想必也会欣慰,于自己贤名有益。至于在庵堂是清修还是受苦……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你有此孝心,自是好的。”柳氏缓缓开口,脸上露出慈和之色,“只是庵堂清苦,你身子刚好些……”
“女儿不怕清苦。”林映棠立刻道,“能为父母尽孝,是女儿的福分。况且静安师太是得道高人,女儿仰慕已久。”
柳氏沉吟片刻,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允了你。只是需得禀明你父亲,待他身子好些再定。庵堂那边,我也会派人去打点,定不让你受苦。” 话虽如此,打点自然是以监视和控制为主。
“多谢母亲成全!”林映棠面露感激,深深一福。
退出来,走在回偏院的路上,林映棠的心跳才稍稍平复。第一步,成了。柳氏果然同意,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接下来,是父亲那边。她让林清远留意父亲病情和心情,待父亲精神稍好时,再将此事“无意”间透露,强调她是为父祈福、静心向善。林清远很快回信,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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