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映棠院,林映棠没有立刻动作。她坐在书桌前,将目前掌握的线索重新梳理:
母亲苏氏去世前,柳氏取走红参,红参最终出现在母亲小厨房。
母亲可能服用过与红参相克的药方(证据:烧剩的方子)。
知道内情的宋嬷嬷在母亲去世后第二年“病故”。
疑似与母亲有往来的胎记道姑,八年后再次出现,参与散布谣言。
谣言事件可能牵扯宫中势力(悦来茶楼的陈府线索)。
这些线索指向两个可能:要么,柳氏是主谋,那道姑是她找来的帮凶;要么,柳氏也只是棋子,背后另有其人。
“小姐,”春桃轻声进来,“清远少爷来了,说有急事。”
林清远这次脸色比上次更差,甚至没顾上行礼,直接压低声音说:“长姐,我查到那个道姑了。”
林映棠倏然抬头:“说。”
“我托了外头一个跑江湖的远房表亲打听,他说京城道观里,手腕有这么大胎记的女冠,只可能是一个人——白云观的‘静尘’道姑。但那人说……”林清远顿了顿,“静尘道姑五年前就离开白云观了,据说是被一位贵人请去做了‘供奉’。”
“哪位贵人?”
“打听不出来。但我那表亲说,静尘道姑擅长炼丹、画符,还会些医理。最重要的是,”林清远的声音压得更低,“她最拿手的,是‘调理妇人胎产之症’。”
调理妇人胎产之症。
林映棠忽然想起手札里,母亲提到道姑赠安胎符的事。如果那道姑真懂医术,如果她给母亲开的“安胎方”里,本就暗藏玄机……
“清远,”林映棠缓缓站起身,“你立刻出府一趟,去城西的回春堂——那是京城最老的药铺,坐堂的孙大夫今年快八十了。你去问他,八年前,相府有没有请他去给女眷诊过脉?”
“长姐是怀疑……”
“母亲病重时,府里请过三位太医,四位民间名医。”林映棠眼神冷冽,“如果真有人做手脚,太医或许能被收买,但回春堂的孙大夫,以耿直闻名京城,从不攀附权贵。他若去过,一定记得。”
林清远重重点头:“我这就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映棠在院子里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模拟着按场记板的动作。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将现实当作一场戏,分析每个人的动机、台词、潜台词。
柳氏的动机很明确:取代正室,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嫡子。
但那个道姑呢?一个方外之人,为何要卷入深宅阴谋?被“贵人”请去做供奉,这位贵人是谁?宫中那位“风头正盛”的娘娘吗?
如果宫中势力早年就开始布局……那母亲苏氏的死,恐怕就不只是宅斗了。
天色将晚时,林清远回来了。他脸色苍白,一进门就反手关上房门。
“长姐,孙大夫……记得。”
林映棠的心提了起来:“他怎么说?”
“他说,八年前重阳节前后,相府确实请他去给夫人诊脉。但奇怪的是,”林清远深吸一口气,“他去的时候,夫人已经昏迷不醒。诊脉后,他开的方子被府中一位‘懂医理的嬷嬷’拿去抓药,他没见到药渣,也没再被请去复诊。”
“懂医理的嬷嬷?”
“孙大夫说,那嬷嬷手腕上,有块鸽子蛋大的青色胎记。”
胎记。
又是她。
林映棠坐回椅子上,手指冰凉。所以,当年母亲病重时,这个道姑就以“嬷嬷”的身份混在府中,甚至可能左右了母亲的用药。
“孙大夫还说了什么?”
“他说……”林清远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说从脉象看,夫人当时是虚火亢盛、气血逆乱之症,本不该用大补之药。但他开的方子被人改过两味药,药性变得猛烈。他当时提出异议,却被那位‘嬷嬷’以‘府中自有安排’挡了回去。”
虚火亢盛、气血逆乱。
这正是红参与活血化瘀药同用的典型症状。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扣上了最后一环。
林映棠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忽然轻声说:“清远,你说母亲当年,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药吗?”
林清远愣住了。
“她那么懂医术,”林映棠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如果察觉药不对,为什么不声张?为什么不告诉父亲?为什么还要继续喝?”
这个问题,让林清远遍体生寒。
除非……母亲当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除非有人用更重要的东西,威胁了她。
比如,她刚出生的儿子。
比如,她年仅六岁的女儿。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
林映棠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温度褪去:“这件事,到此为止。在你考取功名、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要再查。”
“可是长姐——”
“没有可是。”林映棠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出招了。”
而她必须做好准备。
为了母亲,为了清远,也为了那个在冰冷湖水中死去的、真正的林映棠。
真相的血色轮廓已然浮现,但她需要更多证据,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将这张网连根拔起。
夜色彻底笼罩了相府。
映棠院的灯,亮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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