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棠回到相府时,已是日暮时分。
马车未停稳,她就跳下车,径直冲向那栋烧毁的库房。暮色中,青砖小楼像一只蹲伏的黑色巨兽,门窗焦黑,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灰烬混合的刺鼻气味。
福伯已经在废墟前候着,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火光在他苍老的脸上跳动。
“大小姐。”他躬身,声音嘶哑,“老奴……老奴有罪。”
“罪不在你。”林映棠接过灯笼,推开那扇半塌的门。
库房内部比想象中更触目惊心。房梁烧塌了大半,焦黑的木料横七竖八地堆着。地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灰烬,踩上去绵软无声。零星几件未烧尽的物件散落着——一个扭曲的铜香炉,几截断了的玉簪,还有那些空樟木箱的残骸,箱板炭黑,一碰就碎。
她举起灯笼,一寸寸照过。
福伯跟在她身后,低声道:“火是昨夜子时起的。守夜的人说,先看见佛堂那边有光亮,等赶到时,库房门大开,柳夫人站在里面,手里拿着火把……”
“她一个人?”
“是。周嬷嬷和几个婆子跪在门外,不敢进去。”福伯顿了顿,“救火的人来得快,但火势太猛,只保住了外墙。里面的东西……全烧光了。”
灯笼的光圈扫过墙角,林映棠忽然蹲下身。
那里有一小片灰烬的颜色与别处不同——不是纯黑,而是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她用手指捻起一点,凑到鼻尖。没有普通木灰的焦味,反而有种极淡的、类似石灰的刺鼻气息。
“这是什么?”她问。
福伯凑近看了看,脸色微变:“老奴……不知。但昨晚清理时,也发现了这种灰,不止这一处。”
林映棠起身,提着灯笼继续走。在库房最深处,那个原本该放母亲妆奁的位置,她停住了。
地面上的灰烬格外厚,但仔细看,能看出灰烬下地砖的排列与别处不同——不是整齐的方形,而是有细微的错位。她蹲下身,用匕首鞘拨开表层的灰。
几块地砖的接缝处,有明显的撬痕,很新。
“这里被撬开过。”她抬头看福伯,“什么时候?”
福伯摇头:“老奴不知。库房钥匙一直在柳夫人手中,除了每月盘库,平时不开门。”
林映棠站起来,环视这片废墟。萧珩的话在耳边回响——陈家转移了嫁妆,然后放火烧了空壳。但眼前这些异常,似乎在暗示另一种可能:有人先撬开地砖拿走了什么,然后才放火。
那幅《海棠春睡图》?
“福伯,”她转身,“你信里说‘灰烬内有异’,除了这种青白灰,还有别的吗?”
福伯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样东西:半截烧黑的玉镯,一块焦糊的锦缎残片,还有……几颗米粒大小的、闪着暗金色光泽的颗粒。
林映棠拈起一颗颗粒,对着灯笼细看。是金砂,纯度极高,表面有熔化的痕迹,但形状不规则,显然不是首饰上掉落的。
“哪儿找到的?”
“在库房中央,灰烬最厚的地方。”福伯声音更低,“还有……老奴不敢声张,但昨夜救火时,看见有个人影从后墙翻出去,身形像是……陈家的护院头领。”
陈家的人,在火灾现场。
林映棠握紧那些金砂。这不可能是母亲嫁妆里的——苏家清流,嫁女不会陪葬金砂这种俗物。那么,这些金砂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是陈家的人带来的?还是……它本来就是嫁妆的一部分,只是她不知道?
“父亲呢?”她问。
“相爷在书房,从早上进去就没出来。”福伯迟疑了一下,“相爷……心情很不好。”
林映棠点头,将布包收好:“我去见父亲。福伯,你继续清理这里,所有异常的东西,全部收起来。还有……”她顿了顿,“去查查,最近三个月,府中有谁接触过石灰或者类似的材料。”
“大小姐怀疑……”
“我怀疑这场火,不是普通的火。”林映棠最后看了眼那片青白色的灰烬,转身走出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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