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陷入沉默。
窗外秋阳正好,茶馆里隐隐传来说书人的声音,在讲着前朝忠烈传。可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已经汹涌到足以吞噬人命。
“王爷需要民女做什么?”林映棠轻声问。
萧珩走回茶案前,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墨香斋’过去半年的大宗交易记录。买主大多是京中富商,但有三家……是朝臣府上。”
林映棠接过名单,快速扫过。当看到“兵部侍郎李敬堂”“户部郎中周明远”这两个名字时,瞳孔微缩。
“这名单上的人,本王会亲自查。”萧珩说,“但他们的后宅女眷,需要有人留意。”
她明白了。
男人在前朝行事谨慎,后宅女眷的言行却往往能泄露蛛丝马迹。一次宴席上的炫耀,一次闲谈时的失言,甚至一次不同寻常的采买,都可能成为线索。
而能名正言顺接触这些女眷的,除了各府夫人小姐,就是像她这样经营茶馆、戏班,又与王府有合作的“中间人”。
“民女会留意。”林映棠将名单折好,收入袖中,“若有发现,按契约约定的渠道上报。”
萧珩看了她片刻,忽然问:“怕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
林映棠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试探,只有平静的询问。
“怕。”她如实说,“但有些事,怕也得做。”
前世她怕过很多事——怕戏拍不好,怕被人陷害,怕从巅峰跌落。可最后,她还是跌下来了,跌得粉身碎骨。
这一世她明白了:怕没有用,只有握住能握住的东西,才能在这世道站稳。
萧珩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冷淡的、礼节性的笑,而是真正带着温度的笑意,虽然很淡,却让他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些。
“林映棠,”他说,“本王开始明白,为何你会是那个从相府后院走出来的女子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林映棠却听懂了。
他不是在夸她,而是在承认——承认她有资格与他并肩站在这棋盘前,哪怕只是边缘一角。
“三日后,荣国公府有场赏菊宴。”萧珩话题一转,“给‘听澜轩’也发了帖子,是本王建议的。你去看看,名单上那几家的女眷,应该都会到场。”
这是给她制造接触的机会。
“是。”林映棠应下,“民女会准备好。”
萧珩点点头,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脚步:“对了,赏菊宴那日,本王也会去。若遇到麻烦……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里的回护之意,已十分明显。
林映棠屈膝:“多谢王爷。”
萧珩走后,她独自在雅间坐了许久。
夕阳西斜,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茶案上的锦盒还开着,银锭在余晖中泛着温润的光。而袖中的那份名单,却沉甸甸的,像一块冰贴着皮肤。
她走到窗边,看着萧珩的马车驶入熙攘街道,最终消失在暮色里。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茶馆还是这个茶馆。
可她知道,从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从接过这份名单的这一刻起,她已经踏入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这条路的前方,是北疆的战火,是朝堂的暗涌,是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但这条路的后方,再也不是那个只能任人摆布的相府嫡女。
“姑娘,”春桃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王府又送来了一样东西。”
她捧着一个紫檀木盒。
林映棠打开,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一方端砚,两支狼毫,一块松烟墨,还有一沓上好的宣纸。东西不算名贵,却样样精致实用。
盒底压着一张素笺,上面只有一行刚劲的字:
“笔可书锦绣,亦可破迷障。善用之。”
没有落款。
林映棠拿起那方端砚,触手温润,是上好的老坑石料。她摩挲着砚台上的云纹,忽然想起前世老师送她的第一支笔。
那时老师说:演员的笔是自己的身体,一笔一划,都要对得起舞台。
而今生,这笔握在她手中,要书写的东西,却远比剧本复杂得多。
“收起来吧。”她将砚台放回盒中,“和银子分开收好。”
“是。”春桃抱着盒子退下。
暮色终于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京城点亮万家灯火。林映棠吹灭桌角的蜡烛,站在渐暗的房间里,望向窗外那片璀璨的光海。
失窃案破了,两千两银子到手了,与王府的合作正式开始了。
可真正的棋局,才刚刚摆开第一子。
她伸手入袖,指尖触到那份名单冰凉的纸张边缘,轻轻握紧。
那就,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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