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荣国公府回来的第三日,东宫来了人。
彼时林映棠正在“听澜轩”后院,看戏班的女子们排演新戏《红拂夜奔》。秋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光影,台上红拂女一袭劲装,正唱到“明珠岂肯暗投夜,宝剑当随明主行”。
春桃急匆匆穿过月亮门,脸色有些发白:“姑娘,前头、前头来了贵人……”
林映棠放下手中的曲谱:“哪位贵人?”
“是东宫的内侍,姓常,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请姑娘过府一叙。”春桃喘了口气,“王掌柜正在前头招呼着,可那阵势……不太像普通的请。”
林映棠眸光微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整了整衣裙:“请常公公到雅间歇息,我稍后便到。”
后院到前楼不过几十步路,林映棠却走得很慢。秋风吹过,槐叶簌簌落下,有几片沾在她肩头。她抬手拂去,指尖触到叶片干枯的脉络,忽然想起前世某个相似的秋天——那时她刚凭一部剧崭露头角,便有资本方派人来“谈合作”,姿态倨傲,仿佛施舍。
如今的太子,比那些资本方更尊贵,也更危险。
“竹雪间”里,常公公正端着茶盏细品。他约莫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眉眼含笑,一身藏青宫服纤尘不染。见林映棠进来,他放下茶盏,起身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林姑娘。”声音温和,却带着宫中特有的腔调。
“常公公。”林映棠屈膝行礼,“不知殿下召见,所为何事?”
“殿下听闻姑娘才名,又知姑娘善经营、通谋略,心中欢喜。”常公公含笑打量她,“前些日子荣国公府的赏菊宴,姑娘临机断案,智寻窃贼,此事已传到殿下耳中。殿下说,这般玲珑心思,埋没市井可惜了。”
话说得好听,意思却很明白:太子知道她最近做的每一件事,包括花房窃案。
林映棠垂眸:“民女不过是些小聪明,不敢当殿下谬赞。”
“姑娘过谦了。”常公公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帖子,“三日后,东宫设‘秋思雅集’,邀京中才俊名媛共赏菊、论诗、品茗。殿下亲点了姑娘的名,还请姑娘务必赏光。”
帖子递到面前,金箔在阳光下刺眼。
林映棠没有立刻接。
雅集……又是雅集。荣国公府的雅集让她窥见了北疆案的线索,东宫的雅集,又会是什么?
“常公公,”她抬起头,神色恭谨,“民女身份微贱,又是未嫁之身,出入东宫恐有不便。再者,‘听澜轩’事务繁杂,实在……”
“姑娘不必担心这些。”常公公打断她,笑容不变,语气却沉了三分,“殿下既开金口,自是考虑周全。届时会有多位夫人小姐同往,姑娘只当是寻常诗会便好。至于茶馆的事……”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殿下说了,若姑娘经营有难处,东宫可拨些人手相助。毕竟,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不易,有个倚仗总是好的。”
这是明晃晃的招揽,也是警告。
接了帖子,便是向太子靠拢;不接,便是拂了太子的脸面。
林映棠看着那张烫金帖子,脑海中闪过萧珩那张冷峻的脸,闪过契约上那些条款,闪过花房里那个黑洞洞的洞口。
她伸出手,接过了帖子。
“民女遵命。三日后,定当准时赴约。”
常公公笑容深了些:“姑娘是聪明人。那咱家便回宫复命了。”
他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对了,殿下还让带句话——‘听闻姑娘与摄政王有些来往,这很好。朝堂上下,本该同心同德。’”
这话说得轻飘飘,落在耳中却重如千钧。
送走常公公,林映棠回到雅间,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帖子在手中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炭。
“姑娘……”春桃推门进来,满脸担忧,“太子那边,咱们真要……”
“帖子都接了,还能如何?”林映棠走到窗边,将帖子放在茶案上。
秋阳透过窗棂,在烫金封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她盯着那光斑,忽然想起萧珩那日的话——“这京城里,聪明人多,有底线的人少。”
太子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也是在试探她与萧珩的关系。
“姑娘,要不要……告诉王爷一声?”春桃压低声音。
林映棠沉默片刻,摇头:“不必。”
“可是……”
“若事事都要倚仗王爷,我在这合作里还有什么价值?”她转过身,神色已恢复平静,“备车,我要去东街看铺面。”
“现在?”春桃一愣,“可太子那边……”
“越是这种时候,越该做该做的事。”林映棠拿起那本脂粉配方册子,“太子的帖子是三日后,这三日,足够我做很多事。”
马车驶出“听澜轩”时,天色尚早。
东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绸缎庄、珠宝铺、脂粉店林立,往来多是各府女眷的马车。林映棠要看的铺面在街中段,原是个卖江南刺绣的,掌柜年老还乡,正要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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