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右臂,深可见骨。
大夫是萧珩从王府请来的,姓孙,六十来岁,白发苍苍,手却很稳。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春桃在旁看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伤筋动骨一百天。”孙大夫包扎完,净了手,慢条斯理道,“姑娘这伤,须得好生休养,切莫提重物,莫沾水,莫动怒。老夫开个方子,按时服药,半月可愈。”
“多谢大夫。”林映棠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唇上没半点血色。
孙大夫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坐在窗边的萧珩,捋须道:“王爷放心,这位姑娘底子好,又年轻,好生将养着,不会留后遗症。”
萧珩点点头:“有劳孙大夫。”
孙大夫开了方子,春桃跟着去抓药。屋里只剩两人,烛火跳跃,将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
林映棠试着动了动右臂,一阵刺痛传来,她蹙眉。
“别动。”萧珩起身,走到床边,拿起那包糖炒栗子,“还吃吗?”
“吃。”林映棠笑了,“王爷喂我?”
本是句玩笑话,萧珩却真的坐下了。他剥开一颗栗子,递到她唇边。动作有些生硬,但很小心。
林映棠怔了怔,张口接了。栗仁温热,甜香在口中化开。
“好吃吗?”
“好吃。”
萧珩又剥了一颗。烛火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眼睫低垂,专注地剥着栗子壳。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只是个笨拙地照顾伤者的普通人。
林映棠看着他,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前世她受伤,经纪人只会问“会不会影响拍戏”,投资人只会担心“能不能按时完工”。从未有人这样,安静地坐在床边,一颗一颗地剥栗子给她吃。
“王爷,”她轻声问,“您对谁都这么好吗?”
萧珩手一顿,抬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林映棠摇头,“王爷在朝堂上杀伐果断,在军中令行禁止,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那你说,本王为何要做这种事?”
四目相对,烛火在两人之间跳跃。
良久,林映棠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萧珩继续剥栗子,声音很轻:“因为你值得。”
五个字,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林映棠喉头微哽,眼眶忽然有些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换了话题:“柳氏那边,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看你。”萧珩将剥好的栗仁放在小碟里,“你若想让她死,明日她就能‘暴病而亡’。你若想留着她,慢慢清算,也随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
林映棠沉默片刻:“我想留着她。”
“为何?”
“死了太便宜她。”林映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要让她活着,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一样一样失去。她的诰命,她的儿子,她在相府的地位……我要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萧珩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是厌恶,也不是畏惧,而是……理解。
“好。”他说,“那就让她活着。”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沈清漪来了,手里提着个食盒,神色匆匆。看见萧珩在,她愣了愣,随即屈膝行礼:“王爷。”
“沈女官不必多礼。”萧珩起身,“你们聊,本王去煎药。”
他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沈清漪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林映棠的伤,眼圈红了:“疼吗?”
“疼。”林映棠诚实道,“但还能忍。”
“你这个傻子!”沈清漪声音发颤,“明知道有危险,还一个人回去!若不是王爷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
“沈姐姐,”林映棠握住她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叫没事?”沈清漪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得说不出话。良久,她才平复情绪,打开食盒,“我给你熬了鸡汤,加了药材,补血的。趁热喝。”
鸡汤熬得浓白,香气扑鼻。沈清漪一勺一勺喂她,动作轻柔。
“柳氏的事,我听说了。”沈清漪低声道,“翰林院那边,我也查到了些东西。”
“什么?”
“你母亲当年的药方,我找到出处了。”沈清漪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医书,“这是江南一位名医的医案集,其中记载的方子,与你母亲那方有七分相似。但关键在于——原方中那味会伤气血的药,用量极轻,只作引子。而你母亲那方,这味药的用量,是原方的三倍。”
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林映棠看:“长期服用这样的剂量,不出一年,必会气血两亏,衰竭而亡。开这方子的人,不是庸医,就是……有意为之。”
林映棠看着那页医书,字迹工整,药名、剂量、用法,清清楚楚。可就是这样一张方子,要了她母亲的命。
“开方的大夫叫什么?”
“姓吴,名济世,江南人。”沈清漪道,“你母亲去世后不久,他就离京回乡了。三年前,他病逝于老家,无儿无女。”
线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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