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棠闭上眼,胸口一阵闷痛。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为那个在病榻上被人一点点耗干生命的女子。
“不过,”沈清漪话锋一转,“我查到他有个徒弟,姓赵,如今在太医院当差。而这个赵太医……与柳氏的娘家,有些来往。”
柳家。
又是柳家。
“沈姐姐,”林映棠睁开眼,“这些证据,能扳倒柳氏吗?”
“难。”沈清漪摇头,“医案是死的,人是活的。赵太医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说方子是师父开的,他只是照抄。柳氏也可以说,她只是荐医,不懂药理。没有铁证,动不了她。”
她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柳氏自己承认。”沈清漪看着她,“或者,有她与东宫勾结的证据——那才是能置她于死地的东西。”
林映棠沉默。
窗外秋风呼啸,吹得窗棂作响。烛火晃动,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良久,她开口:“沈姐姐,帮我个忙。”
“你说。”
“查查柳氏的娘家,查查他们这些年的账目,查查他们与东宫的所有往来。”林映棠声音很轻,却带着冷意,“我要知道,柳氏为了攀附东宫,都做了些什么。”
“好。”沈清漪应得干脆,“但你要答应我,好好养伤,别再冒险。”
“我答应。”
沈清漪又陪她说了会儿话,直到夜深才离开。走时,萧珩还没回来。
林映棠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右臂的伤一阵阵疼,像有火烧。她想起前世拍戏受伤,也是这样疼,也是这样一个人躺着。那时她想,要是有人陪着就好了。
现在有人陪了。
可这陪伴,能有多久呢?
她不知道。
正想着,门开了。萧珩端着一碗药进来,黑乎乎的药汁,冒着热气。
“趁热喝。”他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林映棠接过,闻了闻,眉头皱起:“苦。”
“加了甘草,不苦。”萧珩在床边坐下,“要我喂你?”
“不用。”林映棠深吸一口气,闭眼将药一饮而尽。果然苦,苦得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一块饴糖递到唇边。
她睁开眼,萧珩正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极淡的笑意:“含着,去苦。”
她张口含了糖,甜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药的苦涩。
“王爷还会这个?”
“小时候生病,母妃就这样哄我喝药。”萧珩看着烛火,眼神有些飘远,“后来母妃去了,就没人哄了。”
林映棠心头一软:“王爷的母妃……”
“病逝的,在我十岁那年。”萧珩淡淡道,“宫里的女人,没几个长寿的。”
他说得平静,林映棠却听出了其中的悲凉。十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在深宫里独自长大……那滋味,她懂。
“王爷,”她轻声说,“谢谢您。”
“谢什么?”
“谢谢您今天救我,谢谢您照顾我,谢谢您……”她顿了顿,“谢谢您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为我剥栗子,会为我煎药,会给我糖吃。”
萧珩转过头,看着她。烛火下,她的脸苍白却坚定,眼中闪着光,像夜空里的星。
“林映棠,”他缓缓开口,“你知道本王为何护你吗?”
“因为我值得?”
“不全是。”萧珩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因为你是这京城里,少数几个敢说真话、敢做真事的人。你排的戏,你写的词,你做的事……都在告诉这世间的女子,她们不必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必困在绣户中。”
他顿了顿:“本王护你,不止是护你这个人,更是护你带来的那道光。这京城太暗了,需要光。”
林映棠眼眶发热。
原来他懂。他懂她做这一切的意义。
“王爷,”她轻声问,“您不怕吗?护着我,就是与太子、与徐家、与这世间的礼法为敌。”
萧珩转身,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怕?本王在战场上见过尸山血海,在朝堂上见过尔虞我诈。这世间的险恶,没什么好怕的。”
他走回床边,看着她:“本王只怕一件事。”
“什么?”
“怕你这道光,还没照亮别人,就先熄了。”他声音很轻,“所以林映棠,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把戏拍下去,好好把这盏灯点下去。只要你在,就有人知道,女子还能这样活。”
林映棠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她只能点头,用力点头。
窗外,更鼓声遥遥传来。
四更天了。
萧珩起身:“你歇着吧,我该走了。”
“王爷。”林映棠叫住他。
他回头。
“那把伞,”她轻声说,“我会一直带着。”
萧珩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很淡,却真实。
“嗯。”
他推门出去,脚步声渐远。
林映棠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的风声,听着远处的更鼓,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右臂还在疼,可心里是暖的。
她摸出袖中的袖箭,摸出那把青竹伞,摸出那块还没化完的饴糖。
然后,她笑了。
这漫漫长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因为有人为她点了一盏灯。
而她,要把这盏灯,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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