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若曦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文掌柜陈述后的沉重寂静。这三个字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文清远忐忑不安的心稍稍一定——至少福晋听进去了,没有立刻斥责他推诿或无能。
她纤细的手指在温暖的袖炉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窗外琉璃厂街稀疏的人影上,思绪却飞快运转。
乌雅庆泰的恶行是症结,但因此受损的店铺声誉和那位无辜被打的沈公子,则是必须立刻着手处理的“伤口”。尤其是那位沈公子……
“那位沈公子,” 若曦收回目光,看向文掌柜,问道,“如今可还留在京城?能否联系得上?”
文掌柜连忙回答:“回福晋,那位沈公子被打得不轻,据说断了两根肋骨,脸上身上也多处淤伤。他原本赁住在城西的一处小院备考,因伤需要人照料,又不愿太过狼狈地见同科举子,便搬去了离贡院不算太远、环境也清静些的‘福来客栈’天字号房养伤。
大夫说需得将养两三个月才能大好,所以他打算干脆留在京城,一边养伤一边温书,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奴才打听过,这位沈公子虽年轻,但在江南士林名声极响,素有才名,都说他学问扎实,诗文俱佳,是明年状元的有力争夺者。”
“沈公子……名讳为何?” 若曦追问,心中隐隐有所预感。
“回福晋,沈公子名讳上伯下安,沈伯安。”
沈伯安!
她蹙眉细思,穿越前零散阅读过的清史资料和原主模糊的时代认知交织在一起。
是了,沈伯安,康熙四十年的新科状元! 她依稀记得,这位状元郎似乎并非出自传统满洲勋贵或汉军旗世家,而是地道的江南汉人士子,以文章书法闻名,高中后颇得康熙赏识,初授翰林院修撰,仕途平稳。
而更关键的是……她努力回忆,似乎就在沈伯安中状元后不久,十四阿哥胤禵曾被康熙当廷严厉斥责,罚俸、闭门思过,原因似乎就与“纵容亲族、欺辱士子、有损皇家体面”有关!时间、人物、事件……在此刻轰然对上了!
原来历史的伏笔早已埋下。十四阿哥今日对表兄恶行的“不在意”,他日便会成为政敌攻讦、君父震怒的把柄!而那位如今落魄客栈、含冤负伤的江南举子沈伯安,便是未来点燃这一切的关键人物。
若不能妥善处理此事,不仅“博古斋”的生意难以起死回生,更可能在未来给十四阿哥招致一场不小的政治风波。
想到这里,若曦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更觉此事紧迫。她必须将这场潜在的危机,化解于萌芽之中,甚至……尝试将其转化为某种机遇。
“你可曾亲自去给那位沈公子致歉、探望过?” 若曦问文掌柜,语气听不出喜怒。
文掌柜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回福晋,奴才……奴才伤势稍好些后,确实备了厚礼,亲自去福来客栈求见过沈公子,想代表铺子向他赔罪,并商议赔偿事宜。可是……”
他苦笑着摇头,“沈公子根本不肯见奴才。他身边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书童,只隔着门板传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贵店门槛太高,沈某一介寒儒,高攀不起,请回吧’。连门都没让奴才进去。后来,奴才又试着递了两次拜帖,都是石沉大海。奴才……奴才也就没敢再去了,怕更惹他厌烦。”
若曦微微颔首,表示理解。这完全在情理之中。任谁满怀期待地购买心爱之物,却买到赝品,上门理论反遭毒打,身心受创,尊严扫地,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来自“施暴方关联店铺”的道歉?那才是奇事。沈伯安是读书人,读书人最重风骨气节,受了这等侮辱,闭门谢客,甚至恨屋及乌,太正常不过。
“那沈公子的家世背景,你可曾了解?” 若曦继续深入询问。要解决问题,必须知己知彼。
文掌柜显然做足了功课,或者说,这件事也让他耿耿于怀,私下没少打听。
他压低了些声音,禀报道:“回福晋,奴才后来托了江南来的行商仔细打听过。这位沈公子出身江南吴兴沈家。沈家并非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但在江南一带,尤其是文人士绅圈中,名声极好,是出了名的诗礼传家、乐善好施的乡绅。
沈公子的父亲是位举人,未出仕,在乡里颇有清望。沈伯安是嫡长子,自幼聪颖,十五岁便中了秀才,二十岁中举,是当地有名的神童才子,被家族寄予厚望。此次进京,除了参加春闱,光耀门楣,似乎……还有另一个重要目的。”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据说,沈公子此次并非独自入京,他还带了他的一位幼弟同行。
这位幼弟……年方十二三岁,却得了一种怪病。不喜与人交谈,常常整日不言不语,要么独自呆坐窗前,要么反复摆弄几件固定的物件,对周遭人事反应迟钝,也不与同龄孩童玩耍。
江南名医请遍,皆束手无策,只说是‘孤僻之症’或‘心窍未开’。沈公子与这幼弟感情深厚,此次北上,也是存了寻访京城名医,为幼弟诊治的念头。此事在江南相识的士子中小范围流传,都说沈伯安不仅才学出众,更是一位重情重义、爱护幼弟的好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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