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甫一踏入永和宫的庭院,便有守在廊下的宫女太监齐齐蹲身行礼,声音整齐轻柔,在寂静的宫苑中显得格外清晰。
虽只是二等、三等的宫人,但行动举止皆规整有度,透出永和宫严谨的宫规。
若曦微微颔首,温声道:“都起来吧。” 脚下不停,随着引路的玉竹,穿过打扫得不见一片落叶的庭院,径直走向正殿。
殿前悬挂着厚实的锦缎棉帘,此刻已被左右掀起,用黄铜勾挽住,露出里面明亮温暖的光景。
一脚踏入正殿,一股融融暖意立刻包裹全身,与外间的清寒判若两季。
殿内四角矗立着高大的铜鎏金珐琅大火盆,里面银霜炭烧得正旺,却无一丝烟火气,只有暖洋洋的热流无声弥漫。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进贡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空气中浮动着清雅的佛手柑香气,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檀香,正是德妃素日喜好的味道。
侍画上前,为若曦解下斗篷,接过手炉。若曦略整了整衣袖和襟前的璎珞,目光已投向正殿主位。
只见德妃乌雅氏身着秋香色常服袍,外罩一件石青色四合如意纹坎肩,正端坐在铺设着貂皮坐褥的紫檀木榻上。
她年近四旬,但因保养得宜,肤色白皙,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只是常年身处深宫,又身居妃位,眉宇间沉淀着一种雍容与疏淡交织的气度。
此刻,她手中正拿着一卷书,见若曦进来,便随手将书搁在一旁的矮几上,目光温和地望过来。
若曦上前几步,在距离榻前三步远处停下,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儿媳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德妃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虚抬了抬手:“好了好了,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玉容,给十四福晋搬个绣墩来,就搁在榻边。这一路过来,快过来暖和暖和。”
她身旁一位年纪稍长、气质沉稳的一等宫女立刻应声,利落地搬来一个铺着软垫的紫檀木绣墩,放在榻前侧方不远不近的位置。
“多谢额娘。” 若曦起身,却并未立刻坐下。她先走到最近的一个火盆旁,伸出手,就着那暖意烘了烘,又轻轻活动了一下被外面寒气浸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和手腕,待感觉全身都回暖了,脸上也透出健康的红晕,这才走到绣墩前,侧身坐下,姿态恭敬而不失亲近。
德妃将她这番细致举动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更深,关切地问道:“这一路进宫,可冷着没有?今儿个天阴沉沉的,怕是起了风。”
若曦含笑回道:“劳额娘挂心,一点儿也不冷。宫里的暖轿准备得极周到,里头铺着厚厚的皮子,还放了小手炉,密不透风的。玉竹姑娘又接得及时,儿媳并未受冻。” 她语气轻快,带着对婆婆体贴的感激。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接过玉容重新沏上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那就好。亏得你是个有心的,提前递了牌子进来,我也好安排。不然这大冷天的,在宫门口等传唤,或是走着进来,那才叫受罪呢。”
她言语间透出对若曦周全礼数的赞许,也隐含着一份婆媳间的熟稔。
若曦抿嘴一笑,顺势说起了些府中的趣事,比如十四爷近来练武格外勤勉,又比如她试着在暖房里种了几样南方菜蔬竟成了,言语生动活泼,又不失分寸,逗得德妃脸上的笑容越发舒展,殿内气氛轻松融洽。
见德妃心情甚好,眉宇间尽是慈和,若曦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将话头引向了正题。
她稍稍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郑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庆幸,将前日如何发现府中管事王有福贪墨,进而牵扯出贴身太监王顺,最终审出王顺实为八阿哥胤禩多年前安插在十四爷身边的奸细,甚至包括幼年那场“落水相救”的戏码,以及王顺如何常年离间十四爷与四爷兄弟感情等事,择其要点,清晰又委婉地道来。
她并未过分渲染十四爷的“受骗”与“委屈”,而是着重描述了十四爷发现真相后的震怒、悔恨,以及如何果断处置恶奴、又如何主动向四爷坦诚过错、兄弟二人最终冰释前嫌的过程。
随着若曦的叙述,德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怒意。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听到八阿哥胤禩竟从那么早开始,就处心积虑设计自己的幼子,利用孩童的单纯重情布下如此阴险漫长的局,德妃只觉得一股寒气夹杂着熊熊怒火从心底直冲上来。
她猛地将茶杯往身旁的矮几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茶水溅出些许。
“好!好一个‘贤良仁厚’的八贝勒!”
德妃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原先只觉他心思活络,结交过广,没想到,心肠竟歹毒至此!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如此算计!果然是……”
她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虚空,刺向那个她素来不喜的“辛者库贱婢”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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