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泰山立宪五日后,金陵太庙。
这是李家皇室的宗庙,供奉着自太祖以来的历代皇帝牌位。今日,太庙内外戒备森严,但并非为了祭祀,而是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仪式。
辰时三刻,李晏身着祭祀礼服,独自走入太庙正殿。沈清禾、文武百官、各州代表、理工学院师生等数千人,肃立在殿外广场。
殿内,香烟缭绕。三十七位先帝的牌位静静矗立,仿佛在注视着这个做出惊世变革的后代。
李晏在太祖牌位前跪下,三叩首,然后起身,走到事先准备好的石碑前——这是一块与泰山宪章碑同样材质的汉白玉碑,但尺寸较小,高六尺,宽三尺。
碑面上已经刻好了文字,但用红绸覆盖。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李晏,今日在此立誓。”李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自太祖开国,已历三百二十七年。李氏承天命,掌社稷,然三百年来,王朝兴衰循环,百姓苦难不绝。”
他揭开红绸,露出碑文标题:
【《皇室不干预及阻碍格物研究之祖训》】
殿外,通过传声装置,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标题,顿时一片哗然。
“自今日始,景新帝李晏立此祖训,后世子孙,永世遵循。”李晏继续宣读碑文,“第一条:皇室不得以任何理由,禁止、阻碍、限制格物致用之学研究。凡有益民生之技术,皇室当予以保护、资助、推广。”
“第二条:皇室不得垄断任何技术专利。凡国家资助研究之成果,专利期限届满后,当公开于天下。”
“第三条:皇室成员可学习、研究格物之学,但不得利用皇室身份,干预学术独立、技术伦理审查。”
“第四条:皇室开支,每年公示。其中三成,固定投入国立研究机构与公立教育。”
“第五条:此祖训刻石立碑,置于太庙。后世继位者,需在先帝牌位前宣读此训,并签字立誓。若有违背,天下共讨之。”
每读一条,殿外的议论声就大一分。当读到“皇室开支公示”时,许多老臣倒吸凉气——这是将皇室的财政完全透明化!
李晏读完,从怀中取出玉玺,在碑文末尾郑重盖下。然后,他取出一把特制的刻刀,在碑侧刻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景新二年五月初十,李晏立誓”。
刻完,他转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再次跪下:
“孙儿知道,此训惊世骇俗,恐辱没先祖。但孙儿更知,三百年来,我李氏皇权,曾因猜忌而焚书禁术,曾因短视而错失良机,曾因垄断而阻碍进步。”
“今日,孙儿愿以皇权自我约束,换取技术自由发展,换取文明真正进步。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见后世百姓因技术而饱暖、因教育而明理、因制度而安宁,或许能谅解孙儿今日之举。”
他重重叩首,九次。
礼毕,李晏走出太庙。阳光照在他脸上,那身庄重的祭服,与他刚才立下的“自我削弱”的誓言,形成了一种历史性的反差。
沈清禾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她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很紧。
这时,孔维正颤巍巍走出人群,向着太庙方向,深深一揖。
“陛下,”他直起身,老泪纵横,“老臣……服了。真服了。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肯这样自缚双手,将权力关进笼中?陛下今日所为,堪比尧舜禅让。”
云渺子也上前:“皇室公示开支,资助科研教育——此乃将皇室从权力的象征,转变为文明的赞助者。陛下,您开创的,是一个全新的皇室范式。”
萧绝站在北境使团前,神色复杂。许久,他低声对谢玄说:“我原以为,他最多是做个姿态。没想到……他是玩真的。”
“所以江南能赢得人心。”谢玄轻声道,“不是靠武力,是靠这种……近乎天真的勇气。”
李晏面向众人,声音平静:“朕今日所为,非为沽名钓誉。而是朕深知,技术发展有其规律,最忌外行指导内行,最怕权力干预真理。”
“从今往后,皇室将专注于两件事:一是保障宪章实施,维护公平正义;二是作为文明赞助者,支持研究,奖励创新。至于技术具体如何发展、教育具体如何实施——交给专业的人,交给民主的议。”
他看向理工学院的方向:“那里,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所在。”
仪式结束后,那块祖训碑被永久安置在太庙入口处,每一个进入太庙的人,都会第一眼看到它。
当天下午,皇室内务府公布了景新元年(去年)的完整开支账目:总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结余多少。其中“教育与科研拨款”一项,确实占了总支出的三成,且明细清晰——哪一笔拨给了哪个学院,用于什么项目,一清二楚。
这份账目被抄录千份,张贴在各地城门、学堂、市集。百姓争相观看,议论纷纷。
“皇上……真的把自家花了多少钱,都告诉我们了?” “你看这里,‘后宫用度,减三成,拨入医学院’……” “理工学院去年得了八十万两!怪不得能造出那些新机器!” “皇上说了,以后年年都要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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