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琐阁里，莺声燕舞，恩客如织。
冯掌柜善于经营之道，抓住机会努力的碰瓷杨涟，杨涟被锦衣卫抄家后，青琐阁的生意突然爆火，省城的官绅名士出于对杨副宪的同情，都来照顾青琐阁的生意。
不过福兮祸所依，锦衣卫也盯上了青琐阁。
今天中午，锦衣卫佥事黄琮突然上门，封了旁边的西跨院，派兵丁力士守住门口，自冯掌柜以下，把青琐阁的要紧人物依次叫进去问话。
好在只是问话，也只在西跨院，没有影响正院的生意。
卞香兰也被叫来问话，等她走后，黄琮转到屏风后面在杨锐旁边坐下。
“这个青琐阁感觉背景很深啊，真能敲出银子么？”
“只要别贪多，一两千的银子不难拿到，青琐阁不差钱，但也不敢被锦衣卫当成肥羊，只想花钱买个平安。”
杨锐前后三次来过青琐阁，和冯掌柜自己是老熟人了，大致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不是不想当肥羊，而是不敢，一但当了肥羊，搞不好会被生吞活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就是外出办差的麻烦，地方上以讹传讹，都把锦衣卫当成洪水猛兽，其实我们是最讲规矩的，不该拿的绝不伸手。”
他端起茶壶，帮杨锐续水：“再过几天，杨副宪就会抵达京师，看上面的意思，不会再盯着杨副宪的家眷，不过追缴赃银还是免不了的，东厂那帮没卵子的，抓个蛤蟆都想攥出二两尿来。”
“这个好说，我多少知道一些杨家的内情，总能给黄大哥一个交代……”
杨锐的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正在仔细核对。
这是一份锦衣卫统计的杨家产业清单，却有几处明显的遗漏，很显然杨涟在抄家之前，隐匿转移了部分资产，因为知道内情的人很少，没有被锦衣卫查出来。
杨锐却从杨十爷那里，知道很多杨家的商业秘密，从中挑了两间商铺，告诉了黄琮。
这两间商铺挂在外人名下，其实攥在族长杨清手里，杨锐反正也无法染指，不如送给黄琮做人情。
杨锐对杨家的忠诚度，就是这么灵活！
“这两间铺子很不错呀！”
黄琮喜出望外：“杨老弟深明大义，头回见面就送我一份大礼，哥哥我受之有愧，这样吧，以后你就算我的眼线，锦衣卫再不会和你为难，只需小心东厂番子……”
杨锐这么痛快的出卖杨家，让黄琮大为折服。
只有志存高远，能做大事的人，才有这样的胸襟和决断，而不是抱着一点家产蝇营狗苟。
用后世的话说，杨锐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二五仔。
锦衣卫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再容我一段日子，还能打探到更多消息，一定帮黄大哥把这个案子做的漂漂亮亮的……不过百善孝为先，我想把杨副宪的家眷接到武家穴照看，黄大哥觉得可行吗？”
杨锐的上一句话，还在讨论如何出卖杨家，下一句话，突然拐到要照看杨涟的家眷，差点闪了黄琮的腰。
黄琮手捻胡须，思索着说道：“尽量低调一点，应该问题不大……你不要去应山县接人，让他们去武家穴投奔詹进元。”
东林党树大根深，杨涟名满天下，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都有几分顾忌，只把杨涟一个人锁拿进京，没有祸及家人。
杨家几十口人净身出户，虽然躲过了牢狱之灾，家产房屋却被悉数查封，就连女眷的头面首饰也被收走，这些日子凄凄惨惨戚戚，只能在城门洞里栖身，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挨。
杨锐既然回到湖广，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况且再过两年，等崇祯皇帝上台后，杨家就会否极泰来，哪怕把杨涟的几个儿子当猪养，也是值得的。
詹进元有官身，又是老夫人詹氏的亲弟弟，杨涟的家眷去投奔他，显得合情合理，不会引来阉党的关注。
临走的时候，杨锐又问黄琮的联络方法——既然做了无间道，总得说好在哪个天台接头吧。
黄琮考虑片刻，给杨锐写了一封简短的介绍信，收信人是常驻武昌府的锦衣卫总旗王生泰，让杨锐和他单线联系。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去武家穴市的三娘酒档，通过胡三娘联络王生泰。
“胡三娘是锦衣卫？”杨锐震惊。
“她是王生泰的眼线，以后算是你的下属。”
黄琮笑道：“锦衣卫都是世袭，编制外想招个人，比生孩子都难，否则我也给你弄一身飞鱼服。”
杨锐对锦衣卫的飞鱼服没兴趣，却对胡三娘有些担心，试探问道：“三娘酒档卖真牛肉，黄大哥你知道吗？”
“知道，锦衣卫也要赚钱嘛，天南地北的办案子，处处都要开销，银子不够使，案子就办不下来，王生泰让胡三娘开办酒档，本来是为了贴补经费，后来才慢慢变成他的眼线。”
黄琮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胡三娘，她是王生泰埋了好几年的暗线，不舍得轻易暴露的，和办理‘辽案’的锦衣卫没有交集，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听话听音，听黄琮话里的意思，对杨锐在武家穴市做的那些违法勾当，胡三娘并非一无所知，并且通过王生泰，向上报告了。
从八方脚行到马鞍山凼湖，再到冒充多云山山贼夜袭武家穴市，和武家穴市的一帮贪官污吏互相勾结，欺上瞒下的做假案……杨锐做了这么多事，双手沾满鲜血，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难免有些蛛丝马迹落到胡三娘眼里。
多半是有所风闻，但是查无实据。
而且只是一个从犯，冲在前面打打杀杀，干脏活的。
黄沐汶和詹进元，以及广济县的苏主簿，都更像主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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